她松了口气,不愿承认:“只是忽然想起还有个阶下囚,来看看是不是还活着。”
这话足够伤人了,南从熹想着,相熹一定会受不了的吧!
相熹却只是点点头,似乎可以接受这句“足够伤人”的话,与她擦身而过。
“既然有事,便进来说吧。”
南从熹一愣,看着她不急不缓的背影——为什么她总能如此从容,明明已经是阶下囚,却仍旧像在自家院子一般,闲庭信步。
南从熹咬咬牙跟上去,进屋的时候,相熹已经给她倒了一杯茶。
南从熹因此看到她手上的烫伤,再看看那个笨重的水壶,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忽然觉得很憋闷,嘲讽她:“想不到筹谋帷幄的境和殿下,连烧一壶水都如此笨手笨脚。”
境和闻言顿了一下,并未遮掩手上的烫伤,端正坐下后才道:
“以往没做过这些。”
南从熹听不出她什么意思,下意识想说“我离开之后的十年里,又有别人服侍你吗?”
但她下一秒就把这个念头抹杀,冷哼一声:“是啊,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自然有的是人服侍。”
相熹闻言抬头看她,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看着。
她此刻才总算有了充足的时间仔细看看这个离开自己十年的小姑娘,她真真长开了,面庞早就不见丝毫稚气,深邃的眼睛很符合她现在披在外边的冷漠气质。
看上去很可靠,可也很有距离感。
南从熹被她看得心里恼火,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境和永远都是无动于衷的那个,从来从来都只有她不成熟,不长记性。
她相熹一个眼神,她就草木皆兵!
凭什么?
“你盯着我……本公主看什么?我许你看了?”
见她恼了,相熹无奈一笑:“我只是在想,以往都是你烧水,后来我没再喝过热水,我做不来。”
她这是变相解释,自南从熹离开后的十年里,她并没有找任何人像南从熹一般,那么如影随形的伺候。
或是陪伴。
南从熹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几乎一瞬间,心都酸胀得不成样子。
她迅速把头转到一边:“你喝不喝水,与我何干,莫要再说这些,以前的事我也根本没放在心上,别再提起。”
相熹真就没再说话,乖乖地一言不发,
可她这个样子,南从熹又不舒服了,她恶狠狠看她一眼:“不说那些你就无话可说了是吗?”
相熹浅笑,她已经想了这个人十年,十年未见,她多少个夜晚都忍不住展开那些派去南国的探子传回来的信息。
知道她被送回皇室,知道她被封了公主,赐了宅子,受南国王的喜爱。
这都是她没办法参与的,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参与。
现在好不容易见到,哪怕她恶语相向,态度冷漠,可她知道这个人还是在意自己的。
在她知道她到了院子外头,所以故意试探的时候,南从熹就没有让她失望。
南从熹面对她如此宽容的模样毫无办法,她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甚至让她舍不得再打一拳。
以往这人不都是高高在上看着自己失落伤神,怎么分别许久,自己态度如此恶劣,她却还笑得出来?
南从熹心里憋闷,她说不出更多的话,既不想就此离开,也不想让相熹如此看着她。
再用这么温柔的视线看着她,她迟早又会没出息。
气氛似乎有些僵持,相熹轻轻叹了口气:“我有很多话,可我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南从熹无法忽略自己心中瞬间燃起的欣喜,她别扭地提高了声音。
“想说就说!!”
相熹又笑了,笑得让南从熹几近迷失——自从她对相熹表明心意,何曾见相熹笑过?
即便是那晚,她把身体交给自己的那晚,也是蹙着眉,叹着气的。
南从熹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不过她听到相熹再开口问出来的话时,那丝欣喜也变成了委屈。
相熹很认真地问她:“从熹,这些年,过得好吗?”
她确实知道南从熹得了公主的身份,和南国王的宠爱。
可她自己呢,过得开不开心?
她回到家人身边了,可有怀念和自己在一起的日子?
这些没说出来的问题哪一个都比说出来的更希望被回答,可她们终究分别十年,有些话,问出来实在突兀。
想不到,这个问题似乎戳到南从熹的痛点。
她猛地起身:“我过得好不好!你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不然你也不会费尽心思把我送到这儿来!现在还问这些做什么?”
她说完便一甩袖子走了,相熹失神地起身,却来不及挽留。
屋子里又重新恢复寂静,也寂寞。
相熹苦笑,想到十年前的种种,终还是没追出去挽留。
她到底也是伤害了她。
那时候,她那么小,想必早已恨透了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