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生下来后,一直捡他穿过的衣服用,都没穿过几件新衣服,妹妹收到新衣服一定很高兴。
“……”黄禾苗有些尴尬,看了看他,又快速偷瞄了一眼,沉老三肩头的沉乐。
她那小脸白的,更像鬼了。
乌黑的大眼睛深不见底,仿佛隐藏着无尽的黑暗与邪恶,简直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黄禾苗鼓起勇气,劝说他,“三哥,你偷偷去找老瞎子,看下乐乐吧,我不会举报你。”
“她从水里出来后,忽然性情大变。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就算没有去去晦气也好。”
老瞎子是解放前有名的算命先生,姓胡,具体叫什么没人知道。相貌奇丑无比,一身本事过硬。据说眼睛是泄露天机,遭天谴瞎的。
附近的人对此深信不疑,不管是红白喜事,还是遇见灵异事件,都会找他算算看看。
沉乐可不信老瞎子,真有这么厉害,真有这么大本事,他的下场就不会那么惨。
他比她还先死,看在生命可贵的份上,沉乐准备在他大难来临前,提前通知他赶快逃,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生活。
沉守军面若寒霜,“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这话你还是留着,回去跟你婆婆说吧。”
“比起我可怜的娃,许大宝更像个晦气东西。”
沉让瞬间怒了,不停地朝她吐口水,“你才是脏东西,呸呸呸,晦气。”
沉乐听到这话,朝她咧嘴一笑。
刚好这时吹了一阵凉风,他们父子三人,不带温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黄禾苗心中忽然产生一种,无以言状的惊悚感。
她吓得浑身僵硬,不禁冷汗直流,挪不动脚,任由沉让那小混球朝自己吐口水。
-
浑厚、深沉的古老钟声,从远处传来。
这是大队收工的标志,国家穷,山里更穷。
大河生产大队没有通电,没有广播、喇叭。
社员们上工、下工,都靠以前传下来那口古钟。
黄禾苗在这里待不下去,如听仙乐立刻说:“……三哥,他们下工了,我去做饭。”
“四弟妹记性好点,别让我提醒你,仔细四弟的皮。”沉守军警告了一番,没有盯着她给东西。
“嗯。”黄禾苗倒是不想给,但她不敢阳奉阴违。
三哥去找守国麻烦,她男人知道,是她惹的祸事。
哪怕他们感情再好,也少不了他一顿打。
她男人挨了三哥揍,哪次不是发泄在她身上?
黄禾苗有苦都说不出,沉守国也是个爱面子的人,不想传出打媳妇的恶名,打的都是不能见人的地方。
“你还回来干嘛?赶紧给我滚出去,滚回你娘家去。”
“让你抓个小孩,都抓不到。不下地,不上工,一天到晚,除了张嘴吃,你还会做什么?”
“净勾男人的狐狸精……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简直跟猪没什么两样,猪都比你有用。”
“不孝顺的狗东西,生的狗崽子,也不是好东西……”
黄禾苗一进屋,就被许招娣逮着一顿臭骂。
指桑骂槐的话,骂得越来越脏,实在不堪入耳。
沉守军站在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嫌弃地皱起眉头。
-
他离开太久,确实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痛苦了。
平行世界里,他母亲没有去世。
他父亲没有再娶,也没有早逝。
他和两个哥哥,日子过得比现在好太多。
大队里还是有许招娣,这么个人。
她在死了丈夫后,很快嫁了隔壁建设大队的鳏夫,同他生下两个孩子。
那鳏夫是个屠夫,长得膘肥体壮,满脸横肉。家里不缺肉吃,为人却极为吝啬,脾气也没他父亲好。
她嫁到屠夫家,也像在他家一样。搬空夫家补娘家,屠夫抓到一次打一次。
听说屠夫前面娶的三个老婆,都是被他打死的。
许招娣后来也死在一次家暴中,而屠夫在83年严打时期,被公安逮捕枪毙了。
这一世,他们兄弟三人,截然不同的悲惨遭遇,使沉守军感到非常痛心。
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老实人最受欺负。
没爸没妈的孩子就是草,他相信媳妇儿的人品,但他不信许招娣的良心。
那就是个黑了心肝的人,他一定要保重身体,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他们结婚生子。
如同平行世界,他的父母一样,让孩子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沉守军认真地叮嘱自家孩子,“乖仔,乖女,把耳朵捂住。她嘴臭,熏人,别听她说话。”
爸爸他叫我乖仔耶,嘿。
沉让心里暗乐,红着脸蛋儿,乖巧地说:“嗯。”
沉守军看向便宜‘闺女’。
“……”沉乐见‘父亲’正等待她的回答,按捺住对许招娣的强大杀心,点了点头。
沉守军把两孩子放下去,弯腰笑着对儿子说:“让让,乐乐还没吃早饭,你去给妹妹端稀饭过来。”
没分家开小灶,不好做的太明显。
现在大家吃的都是野菜汤、红薯稀饭搭咸菜,再配一个杂面窝窝头。
乐乐落水遭了大罪,不好好养身体,很容易留下隐患。
情感上大家能理解,看到她吃好的,心里却不太好受。
家里不止她一个孩子身体不好,哪怕东西是他带回来的,也不好让乐乐吃的太高调。
吃独食太拉仇恨,也容易被家里孩子排挤。
“保证完成任务!”
沉让没有多想,行了个军礼,蹦蹦跳跳地往厨房赶,走前不放心地嘱咐沉乐:“妹妹,你乖。”
“别乱跑,你就在这里和爸爸晒晒太阳,我很快回来。”
“好。”沉乐笑了下,目送哥哥离开。
现在没人,儿子也被他支走了。沉守军看向她,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直穿人心:“你跟我来。”
听到这话,沉乐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并不畏惧平静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两人无声对峙了,将近一分钟。
她答应下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