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贾施仁家里,就在外间桌上,摆了一盘花生米,边上一瓶廉价的白酒,男人坐在桌边,双肘支着桌面,有滋有味的喝着吃着,喝了会白辣洒,又起身找了两瓶啤酒,白酒干了,啤酒清了,连着打了几个酒嗝,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朝着里间走去。
里屋的女人,昏昏沉沉,似睡非睡,似乎感知不到了外面灼热的天气,家家忙碌的氛围,田间热火朝天又水土翻涌的气派,还有那一片汪洋,水天一色的壮美。当然,也好像感知不到饿,和被饿着的胃的抽疼。更感知不到一个屋檐下,曾发生过的喜剧——之前她早已习惯,感知,是多余的。
“你他妈起来。”突然一个炸雷,砸在她脑袋上,她震醒,她又震晕了,睁着眼,张着嘴,眼,什么都看不见,耳朵什么都听不见,嘴什么都发不出——不要说声音,就是气息,也发不出了……
她想看向这个人,听听她骂她什么,也想骂他,骂死他,甚至,多想抬手打他,打死他,最起码,能抬脚揣他,揣不到非洲去,抵住他也好,至少,离自己会离那么一点点,让自己稍微安心点,一点点……
可是,可怜的女人啊,看不见人,听不见声,说不了话,喘不出气,抬不起手,伸不动脚……
“装死就死吧。”一只恶毒的手,抓紧了脖子下的衣囗,女人其实已经不能完全感知疼痛与苦楚,只能感知到自身如线条般软绵,又似柴草样僵直,被掼着,甩着,像悬浮半空,飘忽飘忽的,没有半两斤重……
“别像死人似的,下午去地里看人家耙地,不平的整整拖拖,要不晚点就先拔秧吧,明天上午和和就栽算了。”男人虽然喝多了,话说的不很利索,但,还是很冲,很燥的。
女人飘到地上,头脸碰到什么东西,有坚硬,有点锐利,有什么在流淌。
男人歪倒到床上了。
女人睁着眼,却没有动静,有一丝冷意,竟令她愉悦,同时也有些许温暖,但,她不觉得舒服,可慢慢的,她平静很多。
男人不知怎么回事,竟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看看身边,又看看床下的女人,爬起来,走到女人身边,一把拖起女人,扔到床上,接着自己也爬上床,对女人说道:
“你这biao子,ji女,想你那拐男人了吧?我今天就……”
边说边扯着女人的衣服。
女人终于呼出了身体里的最后一口气,在耻辱中,结束的一世的生命,最后,她平静如少儿时,学校后面,那一汪清亮碧蓝的池水的水面。
水面倒映出一个少年的身影,灿烂明亮,如日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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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二凤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眼神没有焦点地直直往上看着,眼里出现的不是死前的情形,这是阴间?自己肯定死了啊?感觉能动,便四下转动眼光,越看越糊涂,越迷惑不解,不知身在何处——竟不知自己是生是死的。
既然能动,索性爬坐而起,随着起身,时二凤发现了诡异不堪:自己身上的被子不知是什么年代的,土气,又破旧又硬,掀去被子,身上的衣也那么地陌生遥远。
时二凤一激灵,而后慌忙滑下床——动作轻盈,一点不似当日枯槁孱弱的病体。下床找鞋,低头一看,乖乖,这鞋……接下来,时二凤又从裸露在外的手,手臂看出来反常——这葱白软嫩的皮肤,该是自己少儿时的样子。想到这,时二凤平复一下心情,细细察看起来:这房间里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认真思索,应该是自己姑娘时,在家住的房间,越看越觉得像,仿佛引申出了很多记忆……这时她陡然想起什么似的,奔向屋里的一面墙,那果然有一面落地镜子,镜子里,是一个美丽端庄,光彩照人的少女——那是少女时代的自己啊。
“是不是说,我穿越重生了,回到了姑娘时代?”自己问自己,自己找答案。
时二凤穿上屋里自己姑娘时的衣服,理了理头发,稳了稳心神,拉开房门向外走去。
出了房门,正门,迎头一个声喊到:“二丫头你快来帮妈烧火,等会贴点玉米面饼就粥吃。”时二凤看到母亲的刹那间,大概可以肯定自己重生了。这时,时二凤的父亲也从家外面回来了,这更证明事实了。
时二凤喜极而泣,幸亏父母没注意到。
“爸,妈”时二凤不由分说,先抱了一下母亲,又抱了一下父亲,在二老不解的反应中,赶紧坐进锅堂前,抓柴禾送进锅堂,拿洋火柴划火,点火,烧起锅来。安静坐在这里,时二凤的心却不能平静,激动,眼泪像瀑布一样从眼帘底边,连片倾泻而下,泪水足以洗干净满脸,甚至满身的污渍,洗着脸,洗着身体,洗着心脏肺腑,洗着沉沦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