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张勉没有在她面前,直白地提起“临淄王”三个字。
可他说话还是那么直接,内容还是那么尖锐,不知道是他天生这样,还是她自己听不得关于端木浅的一切,受不了关于端木浅的刺激。
张勉没等她的回应,紧接着说:“除非那个人自己改变了心意。
我和姚娘子,也是同样的道理。
除非姚娘子自己改变了主意,否则我站在白石滩头,哪怕变成一只鸳鸯,我也等不到你啊。”
姚拂:“……”
张勉变成那种俏皮又傻气的鸳鸯,应该很难想象吧。
看她表情一松,张勉说:“我知道你暂时很难放下心里的那个人,但其实先不用整理得那么一清二楚。
姚娘子大可心里装着一个人,趁着大好的天气,晃出去和另外一个郎君看看自由自在的鸟,我又不会说你脚踏两只船。”
姚拂:“……”
的确,张勉不会,端木浅就更不会了。
“回去处理好伤口,好好睡一觉。书抄好了,我也告辞了。”
姚拂点了点头。
原本是一个很难过的夜晚,张勉突然就挤了进来。
送来江南道的小馄饨,静静地等她哭完,又说了些让她难以接受的话,她反倒没那么难过了。
*
第二天。
姚拂去给外祖父请安。
云然翁问:“张家二郎,拂儿见过两回了吧,觉得怎么样?”
姚拂反问:“外公不是也见过一回吗,还陪了您半下午,您觉得怎么样?”
云然翁靠在椅背上,想了一想:“张家二郎,有些地方和你很像。但照儿不适合他,以照儿那蔫不拉几的性格,如果嫁的人是他,那将来不是任由皇后摆布吗。”
“什么蔫不拉几的性格,哪有这么说自己外孙的。”姚拂纠正道。
“我也觉得姚照和他不合适,原本就是皇后一个人的想法,我会找个理由打发了这件事。我们姚家的女儿,本来就不应该和张家的人走到一起。”
云然翁偏着头,淡淡地笑,“为什么?我有不同意见。拂儿相看的是他,又不是整个张家。他和你一样,那么有主见,这多难得。世间最难得的,就是两厢情愿,又有主见。”
姚拂反问:“可当年您为我和若极定亲的时候,就没考虑过临淄王府吗?”
“当然要考虑了。”云然翁说:“临淄王府不错,属于加分项,所以考虑;张家,的确不太理想,属于减分项,所以不考虑,只看张家二郎本人怎么样。”
姚拂睁大眼睛,“还能这么灵活?!”
“当然了,再说,端木浅那孩子多让人惦记,多少人家想跟他家联姻。我们定个亲,先占着。万一他长大以后,越长越歪,我们大可以退婚嘛。你不都逃婚了吗,我也没说你什么呀。”
“啊?还能这样。”原来她外祖父当年定下这门亲事,是出于这种思路。
“照儿不适合,你可以试试嘛。你不也没嫁吗?反正他送来的馄饨,你不也吃了吗?”
姚拂很无语,“那怎么可能?且不说我并不喜欢他,而且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回去怎么跟照儿和娘说。”
云然翁摇头,“照儿本来就不合适啊,你告诉她,如果她嫁给张勉,皇后往东,她就得往东;皇后往西,她就得往西。否则,皇后为什么单单挑她呢?皇后挑她,一则是看中了我家,具体是什么,就不说了;二则,姚照听话。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听话,既不是优点,也不是缺点,要看在哪。在张家听话的结果,张家的人不待见她,夫君也不尊重她,要这种婚姻,还不如一辈子不嫁。你问她,这种火坑她愿不愿意跳。至于你娘,她是我女儿,她又不傻。拂儿,你能不能灵活点,不要像你爹那样死脑筋。你又不是一颗萝卜,就一定得填端木浅的那个坑。恰恰相反,哪个坑好,又容得下你,你就填哪个坑。想那么多干嘛?”
姚拂不能认同,“外公,您平常就是这样教门生的吗?”
“婚姻的事,请教过我的,我便是这么教的。你爹就是我的门生,难道他不幸福吗?”
姚拂撇撇嘴,“吃人家的嘴软,你以后还是别吃张家二郎的馄饨了。”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云然翁朝着她的背影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老人。你外公可是上一代文人领袖,我的话就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