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相同的目标,但是,我们又是这一目标的竞争者,我们就像,我喜欢在足球比赛中说“甜蜜的敌人”。——若泽·穆里尼奥
方蔚然找了一圈没找到扫帚,便蹲在地上把碗碎片一片片捡起来,用纸巾包住。
龙峤也蹲下身,捡了几片忽然说:“对不起……你再忍忍,我尽快。”
他声音低沉嘶哑,除了开头的对不起三字,方蔚然听得含混不明。
她并不想听道歉,只问:“他也要加入球队?也是内定?”
龙峤应了一声:“他常年上山采药,至少身体结实,还会推拿。”
“可他酗酒!”方蔚然尽量压低声音。
沙发上的酒鬼醉归醉,耳朵却尖,当即嚷道:“酒……酒怎么了?我的酒,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每天喝一口,活到九十九!干,干!”
离开那座酒气熏天的吊脚楼后,方蔚然正色敬告龙峤: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组建球队,也不管石支书是怎么和你说的。既然决定要做,就请认真一些,做得像样一些。这是寨里的重要工作,不是你假期的消遣!”
“你放心……”
“我怎么放心?”她几乎是被气笑了,“一个赌棍,一个酒鬼,再加上……”
龙峤扬起眉,等她的下文。
她深吸一口气,把视线从那张看着莫名无辜的脸上移开:“算了,球队和我无关,是我多管闲事。”
侗家自酿的米酒度数都不高,即便药酒喝起来入口也很柔和。只是刚才她喝得急,现在山风一吹,太阳穴竟隐隐酸胀,醉意开始翻涌。已经不舒服了一下午的胃,也一缩一缩地开始反酸。
她匆匆道了声再见,另择了条路离开。
才转过石墙,身子朝前一俯,她情不自禁呕出声来。她中午没吃多少,呕出来的尽是酸水。不算严重,只是难受,还有那种一虚弱就压不住的委屈。
方蔚然扶着石墙,手指深深陷入青苔。
她没有听见脚步声,只知道自己才吐没两下,就有一只手慌乱又笨拙地拍打在后背,一下轻,一下重。
等她转过身,龙峤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把手背到身后。
“去那边亭子坐坐?”他问。
时已黄昏,专供歇脚的茅草亭里空无一人。龙峤解开外套,才发现方蔚然已经坐下。
就坐在那根代替长凳,常年风吹日晒,不知蒙了多少灰尘,染过多少汗渍的木枋上,脑袋歪靠着背后的柱子,自然得就像她身上的墨绿衬衣,被暮光融入远近山色。
他默默站了会儿,掏出从龙家茂药柜里搜刮的药膏:“让我看看有没有继续肿……还是得上活络药,揉一揉促进血液循环。”
方蔚然抬起手臂,轻声说了个谢谢。
冷敷后淤青没有再扩散,但关节活动仍然首先。龙峤很有经验地敷上药膏,手掌包裹住肘关节,用掌心缓缓打圈。
他已经将力道控制得很轻,手掌下的肌肤仍然颤栗不止。
“你去过下面那口小龙塘么?”他问。
方蔚然下意识朝张望,才发现这里就在青蛙坡上,亭子下方绿影婆娑,是老榕树的树冠。
“小龙塘里是真有小龙。”龙峤说,“我五六岁的时候亲眼见过,这么粗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