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举双手赞成,上一年典老弟办的什么擂台赛,可让老夫吃了不少的苦头!”田步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典日青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无奈,祝盛唐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在京城,我姑且算是半个地主,恰好祝三哥这次把地方选在了京城,我东西准备起来也是方便了不少。三位请跟我来。”说罢宋天授便领着三人出了三清庙。庙外跪伏着三十余位黑衣人,应是宋天授的手下。
宋天授打了个手势,一众黑衣人便纷纷行动起来。不过半晌,便有三盏近一丈高,四人环抱粗细的天灯冉冉升起,天灯下各系着一把断弦瑶琴,而三把瑶琴上剩余的琴弦相加,恰恰是完整的七弦。
“不知田大哥可否为我们演奏一曲?”一个黑衣人上前,递给了田步舍两盒黑白棋子,共三百六十一枚。
宋天授的意思,是让田步舍以棋子击琴弦奏曲。三盏天灯随风飘渺,飘忽不定,而棋子有限,更是要求百发百中。要想以此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应是难如登天。
然而田步舍不动声色地接过棋子,把棋子夹在指间掂量了几下,瞧了瞧三盏天灯的位置。
出手!
田步舍将三百六十一枚黑白棋子尽数洒至空中,而后内力外放,意气风发,下落棋子如入泥沼,滞于半空,黑白分明,煞是好看。他凝神屏气,双手八指以拇指压覆,弹指齐发。刹那间如流星乍现,双色飞驰,射出的棋子错落有致,方向有别,快慢不一,却又都准确无误地掠过琴弦,一曲《剑》由此奏响。
一而再,再而三,弹指不停,琴曲不断。琴声时而悠扬柔滑,时而铿锵坚毅,在场众人,无不深陷其中,连凶神恶煞的典日青也散去戾气,用心倾听,听到动情之处,甚至泣下沾襟。
似乎每个人都从这曲子里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宋天授听出了家国情仇,祝盛唐听出了江湖恩怨,不知田步舍本人,又听出了什么?
“噌!”
半空之上传来了瑶琴的断弦之声,三把瑶琴七弦尽断。余下棋子散落于地,化为齑粉,黑白粉末混杂,分不清彼此。
田步舍也看不清自己了,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唏嘘过后,还是唏嘘。
他双臂低垂,白发凌乱,显得有些颓唐。他感受到了三人关切的目光,只好急忙打趣道:“这在江湖混久了,杀的人多了,力气反倒有些难控制了,让几位老弟见笑了,哈哈哈……”
三人多年感情,自然是看出了不少东西。祝盛唐最能体会田步舍心中所想,但他不愿去安慰田步舍,因为那跟安慰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典日青有些发愣,想说话又不知从何处说起。宋天授假装无事,吩咐手下继续放天灯。
专属于宋天授的环节,到了。
横十九,纵十九,共三十八道粗大麻绳,每条麻绳的两端都绑上了天灯,七十六盏天灯齐齐升起,一个十九道的棋盘浑然而成。黑衣人们又在另一处放出了一百八十一盏黑色天灯,一百八十盏白色天灯,天灯大小恰好能卡在麻绳交叉所成的棋盘格中。
月色正好,即便是黑色的天灯也看得分明。
只见宋天授纵身高跃,凌空虚踏,一手揽起数个半空中飞舞的黑白天灯,又向着棋盘纵去,将手中黑白天灯依次放入棋格之中。底下的黑衣人不断往空中抛掷着手掌大小的木板,宋天授左蹿右闪,脚踏木板借力,在棋盘与棋子间不断往返。如此精妙轻功,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然而他在弈棋一道,亦是不容小觑。虽是自娱自乐,但棋局当中的奥妙,让底下三人越来越来无法参透。黑子初时剑拔弩张,势如破竹,白子无力抵挡,节节败退,眼见就要被黑子吞没,然而不知走到哪一步,白子一方竟开始柳暗花明,谷底反弹,与一开始看似无用的几子里应外合,十面埋伏,将黑子一网打尽。
宋天授飘然落地,三人看着这棋局出了神,竟一时忘了招呼一边的宋天授了。
他倒也不在意,耐心地给三人解释道:“这是我独创的‘启’字棋局,黑子攻势启于前,衰于末,白子则相反,以守诱攻,待黑子气衰力竭,再启攻势。对于这个棋局,不知三位大哥有何指教?”
田步舍有些话想说,却又好像说不出口。
祝盛唐自言自语道:“总觉得黑子还能扳一扳……”。
典日青挠挠他的大光头,喃喃道:“我这大粗人看不大懂,但就是不太喜欢白子赢,我喜欢黑的!”
宋天授知道他们四人各有所长,想要围绕这个棋局讨论得热火朝天自是不大可能,因此便让手下送上了另一样东西。
毛笔。
这毛笔可是大有来头,虎骨狮毫,缀以玛瑙翡翠,甚是名贵。宋天授接过毛笔,双手递送到祝盛唐手上。
“祝三哥,请。”
祝盛唐哑哑地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宋天授的手推了回去,
“太名贵了,而且太轻了,我用不大惯。”说罢,一根锈迹斑驳的青铜判官笔从祝盛唐袖间滑落,稳稳地落到了他的手上。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质感。
不知这根判官笔会不会怀念昔日以血为墨的日子。
“怎么个玩法?”握着陪伴他闯荡江湖的判官笔,祝盛唐眼里亮起了久违的光。
还没等宋天授回答,黑衣人群中惊呼声此起彼伏,仔细一看,原来是在抓阄。抓阄过后,八个黑衣人面如死灰地举起狮头和狮被,畏畏缩缩地舞起狮来。
宋天授觉得有些好笑,接过了递上来的火把,分别在四尊狮头上点上了火。霎时间火光冲天,四只舞狮沐浴在火海之中,尤为狰狞可怖。
“祝三哥,小弟给你起的题目是,在这四只舞狮燃尽之前,在狮被上题上那么四句诗,诗句不强求韵律对仗,只求书法能展您所长。不知可否?”
祝盛唐操着判官笔在指间转了几圈,神采奕奕道:
“放马过来!”
还没等祝盛唐动身,四头舞狮已经发疯似地蹿到了他身边,另有十余位黑衣人手持刀剑,围聚在祝盛唐身边,应是要加以阻挠。祝盛唐淡然一笑,催动内力,卷起了田步舍先前留在地上的黑白粉末。黑衣人一拥而上,一时间处处刀光剑影,寒光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