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堂内召唤,张婆子战战兢兢走入正堂,一见到侧妃,立马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口中不住道:“娘娘饶命。”
杨芸儿连忙叫碧桃将她扶起,给了一个脚踏让她坐下。可张婆子哪里敢坐,又不敢不从,只用屁股边儿沾着脚踏,别扭地半蹲着。
杨芸儿微笑地问她:“你既说让我饶你,必然做了对不起我的事,那你先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错事?”
张婆子闻言,更慌了神,扑通一声从脚踏上跌下,絮絮叨叨将王嬷嬷如何让她寻衅滋事的始末说了出来。
“原本他们克扣了您的吃食,让我盯着娘娘的错处,可娘娘一点都没嫌弃,还是整日乐呵呵的。故而老奴我等了许久不知如何下手,他们等烦了,让人来指点,我便盯着杨嬷嬷,从她那里入了手……”
杨芸儿见她虽然言辞粗鄙,说话却有条有理,也未避重就轻,老老实实把事都认下了,不由暗暗点了点头,等她跪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把事情说完,追问了一句:“做下这些事,可是你自愿的?”
“娘娘明鉴啊,是那个王嬷嬷逼我的!”张婆子手舞足蹈地叫着。
“那你说说,王府产业里那么多庄子,每个庄子上那么多婆子,为啥独独挑了你来我院里做这事?”
张婆子一愣,随即开始支支吾吾,糊了一脸的鼻涕眼泪,全亮晶晶地挂着。
杨芸儿皱了皱眉,对着碧桃说,“带她下去洗把脸。王府不教你规矩,便直接把你送进来,表面是为难我,但其实也在作践你。一把年纪的人,需得自重,整天挂着鼻涕眼泪的,让旁人怎么看?你若真想在王府继续干下去,这习惯可得改改。”
几句话把张婆子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心里清楚,进入王府内宅不到一个月,成天都生活在众人鄙视的眼神中。她只求把差事办好,明知被看不起,也得支棱起一副泼妇的样子,舍了老脸为自己和女儿寻一条活路,谁知行差踏错,差点进了死路。
此刻她涨红了脸,不敢抬头,瑟缩地跟在碧桃后面。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杨芸儿的声音:“洗个脸,也醒醒脑,想好了怎么说怎么做。我只听实话,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我等着。”
张婆子咬了咬唇,回身磕了一个头,立马转身出去。
杨芸儿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张婆子被碧桃带回来。脸上已是清清爽爽,只见她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等着回话。
脚踏还摆在原来的地方,但是她不敢坐。
“说吧!”杨芸儿放下茶杯。
张婆子开始自述身世。她男人本是皇庄的佃户,家里排行老二。她育有一儿一女,早年日子也曾和顺,后来男人死了,生活的重担便压在她一人肩上,好不容易将儿子拉扯大,不料今年春耕上河工时意外溺亡。
还未走出丧子之痛,大伯就要来收房子,拉扯间,大伯提出把她的小女儿送给庄上管事为妾,便可给她留条活路。庄上管事以蛮狠着称,欺压农户家女孩子,过往劣迹斑斑。
张婆子的女儿才十一岁,怎么忍心送去被糟蹋。她本是外乡来的,势单力薄,为了护住女儿,四处求人。可庄上的人都惧怕管事,没人理她。
绝望之际,她打听到王府这边正寻人入府做事,立即将棺材本变卖了大半,求人通融入了府,想寻得靠山,护住女儿。
“你做这事时,她们答应你护住你女儿?”
张婆子点了点头,双手用力撑着地,紧张地看着杨芸儿。
“你可有想过,你在王府闹事,事情闹大了,王府总要处罚几个替死鬼,你若被打杀了,她们还会守诺看顾你女儿?”
张婆子一惊,瘫坐在地上。半晌,她似是自言自语地叹到:“人善被人欺,老天爷就不给我母女一条活路么!”
杨芸儿笑了一笑,问道:“你看我善良吗?”
“娘娘是大善之人!”
“那你看我好欺负吗?”张婆子愣住,一时答不上话。
杨芸儿继续循循善诱:“善良不等于好欺负,凡事多动动脑子。我们被豺狼欺辱,心有不甘。但这不是自甘堕落,选择为虎作伥的理由。路不好走,如能选择,必要选光明之路。”
张婆子抬头看着杨芸儿,张着嘴说不出话。
杨芸儿向她点了点头,指了指脚踏说:“你若选择走光明正道,今后都可以坐着说话。当然,这条光明大道怎么走,我们可以好好谋划,不能随便由人欺负了去。待我处理了眼前事,想办法安置你女儿。”
张婆子的眼眶再次蓄满了泪,但此刻她并没有如先前那般任由鼻涕眼泪乱飞,而是努力忍着,并重重磕了个头:“娘娘是有大智慧的人,老婆子佩服。那些文绉绉的话我不会说,老婆子只会发誓,从今往后,我只听娘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