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想好问什么呢。”溟滓估计是右腿翘麻了,上下颠倒,把左腿翘了起来,“算了,不问了。就劳你在这待上几天吧。”
溟滓起身行至桌边,“杀佰,给他松绑,请他入座吧。”
吴博:“?”他稀里糊涂地被杀佰松了绑,坐上了椅子,他这才看清屋子的角落里有个“晦祟”的黑鬼。那黑鬼看了眼吴博,对溟滓道:“溟滓堂主,巡燕的探子,不如杀了的好。”
溟滓倒着茶水,眉梢轻挑,瞟他一眼。黑鬼哑了火,抱着胳膊扭过头去,弱声道:“您说不杀就不杀吧。”
溟滓把茶水递到吴博手里,可他却瞪着铜铃大眼不肯接,谁知道她是不是早已经在杯子里下好了毒。
“喝吧,没下毒。”溟滓像是知道他心里那点嘀咕,把茶水搁在他坐着的椅子旁的茶几上,“你要是不想在这安稳待着,(突然寒声)就滚出去。”
溟滓后半句明显加重了语气。吴博本还满心疑窦地取过茶水,想着反正横竖都是死,就算有茶里毒,也不至于上路前干着嗓子。结果下唇刚碰到茶沿,就被溟滓一句话吓得把水抖了出去。
溟滓垂着眸子扫了眼他,又嫌弃又想笑:“没说你。”转而瞥向那鬼头,“或者……杀了你,量他桎干也不敢说什么。”
那黑鬼咽了口唾沫,不自觉的又往角落里退了退,发现已经抵住了墙角。
溟滓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闪烁的火光与乱糟糟向着一侧跑去的人影。吴博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外面,眉头慢慢的皱成了倒“八”字。他很急,城内动乱他却没法通知邵岭涯。
“外面的动乱已经开始了,在我这,会安全些。”溟滓没看他,只是淡淡道,然后觑了眼墙角的黑鬼,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跟自己走。
……
“我和芸嫣找遍了,没他人。”京枕桥拿着干巾擦去颚下挂着的水珠,看了眼铜镜,见自己没什么大问题,把干巾扔在盆里,一屁股坐下了。
“不用找了,(暗暗咬牙)就是把满芳楼翻个底朝天你们也找不到他。”
邵岭涯现在也没心情管叶知雁的行踪了,满脑子都是刚刚芸嫣带来的消息——燕子们损失惨重。他擦着手上的血,把布子攥在手中,冷冷睨了眼地上躺着的金燕。断送这只金燕性命的,正是他邵岭涯。
京枕桥顺着他的视线瞅了那地上躺着的金燕一眼,血把周遭一片浸满了血,殷得发黑,耳朵上那金燕坠也染了些血。京枕桥觉得有些眼熟,再看一眼,发现赫然是自己当初在康星城见芸嫣那晚,看到的那另一位金燕。
芸嫣:“大人别着急,我已经派手下的人去查了。”
邵岭涯:“还查?我调来衙州三只金燕,一个死了,一个丢了,就剩个你还站在我这,你还去查?!”
芸嫣一听,赶忙单膝跪在地上。
邵岭涯脸跟挂上一层霾一样,半晌后叹道:“(叹息)被自己的金燕摆了,叶知雁根本不在满芳楼,有人挖了坑,就等我们往里跳。”而更糟糕的是,衙州的燕子,因为一个叛徒的出现,藏匿点基本都被暗中捣毁,如今邵岭涯在衙州,相当于又瞎又聋。
邵岭涯望向窗外,攒眉蹙额。这衙州城近日各地本就不太平,四鼎楼能把各方势力聚在一起,如今放了出去,那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他担忧又惆怅,“今夜这要是再有个什么东西炸出来,整个城可就真乱成一锅粥了。”
京枕桥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接着话道:“刚刚在满芳楼,我听人口中道出了‘紫阳心诀’。”
邵岭涯眼神一滞,脑子里电光火石间把几个零散的信息串联了起来。
京枕桥与叶知雁曾在紫庐山与自己合作。如果换一个角度,不是叶知雁与京枕桥合作拿到的《紫阳心诀》,而是叶知雁就是去帮京枕桥拿《紫阳心诀》的呢?
四鼎楼的拍卖今日举行,各地杂七杂八的江湖势力全部在这衙州。城内仅仅只是一部分,城外一定还有各方势力的人,随时准备烧杀抢夺。《紫阳心诀》与《沧浪经》是平级的稀世功法,如果将紫阳心诀的消息报出去,那他们几个人将会成为所有人的猎物,被顷刻间绞死。
可对方费尽心思就为了他们几个?不值当也不至于吧?但如果目标并不是他们……
今夜燕子们基本覆灭,没了燕子,城中各地什么情况他们将一无所知,有任何消息的散播与行动的进行,他们也没法提前遏止。
那如果有人在城中散播消息,道紫阳心诀在不在他们这,而是在四方城关呢?要这么看,叶知雁与京枕桥在紫庐山合作,白日还跑了趟城关,如今反倒成了造谣生事的佐证。
城关的守军并不多,四家军也还未恢复元气,要真如猜想的这样,那对萧宋现在的军力无异于雪上加霜,而平辽就在渠江北岸虎视眈眈。
邵岭涯自己转着轱辘到窗前向外望着,整个城内的火光如竹笼里的蛇一样乱七八糟纠缠不清。他转了轮椅对京枕桥道:“枕桥兄,《紫阳心诀》残卷还在你那吧?”他见对方点了头,“麻烦了,托住他们!”
京枕桥应了声,转身时发现好些天不和他说话的沈付情,坐立不安了半天,突然有了想开口的意思。她悄睃了芸嫣一眼,而后对着京枕桥没什么太好气道:“别死外面……”
京枕桥眉梢自己跳了一下,而后他冲她笑道:“放心吧……”说完便翻窗而出。
邵岭涯随后让芸嫣跟着京枕桥的后脚跑趟东城关,心里权衡片刻,还是对沈付情道:“沈姑娘,邵某恳请姑娘劳个腿跑趟城北给通个信,就说城中动乱,请宁王迅速整军镇压。事关重大,万不得已,请姑娘出手相助。”他见沈付情应下,补了句道:“姑娘安危千万重,一定小心,否则日后,邵某无颜再面对枕桥兄。”
沈付情摆摆手,抄起琴奔出了门去。邵岭涯看着那夹了缕风没完全合上的门,对着里间不明所以亦不知所措的韩书良道:“小韩,老安应该还在楼底下喝酒,你去让他跑趟西城关。”他见韩书良迷迷糊糊应下来,又补充道:“就说是你扶玦兄吩咐的!”
与此同时,身在城北军营里的江楚正帮仙婆打着零碎的活,刚刚还因为帮仙婆配错了药挨了她半句柔骂。他补正错误之时,忽然听到医营外头阵阵嘈杂,他拨帘而出,瞧见军营里的将士被召集结,整装待发。
他随手拽住个赶着集结的小兵问了两句,才知道是上头说城内正在动乱,需要出兵镇压。江楚愣在门口,要是真城内动乱,燕子都还没给他来信,怎么城关倒先听到了风声?
他打了仙婆招呼,轻功赶着风落下了秋棠坊,正好踩着安求客他们离开的后脚,撞上了韩书良。韩书良揣着手瞧见他,忙招呼道:“扶玦兄!出事了!”江楚拍了拍他胳膊,和他一起踱上楼去,推开门就瞧见地上躺着的死尸,还有忧心忡忡的邵岭涯。
邵岭涯三言两语就道清了事情,江楚杵在那捻着手指默不作声,片刻后,他视线穿过韩书良,盯住了里间摆在桌案上的那把黑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