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檐高脊,人影攒动,尽是红了眼的人,冲着京枕桥手里的《紫阳心诀》而来。京枕桥经脉一转运至脚下,“玉虚步”的身法让他身形模糊光影攒动,于瞬息间不断浮闪,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封了他们的穴。
房檐两边的街道,一群人疯了般举着家伙什追着他的身影。他脚下白光再闪,避开一个个掷来的暗器,挥扇扫开那一双双攀住房檐的手,而后继续带着他们在这城里兜转
弦月被屋脊掩去了下半身,像个羊角一般铺盖了青瓦。忽一物轰破屋顶,溅碎的残瓦反射着清辉,映亮了桎干那一身黑袍。
京枕桥脚一刹,望着那被擦擦作响的锁链衬起的桎干。他玉辉盈身,念头一动向前方闪动,同时甩手开扇准备对着桎干喉头割去。
突然悠远苍凉的胡笳声塞满了周方天地,宛如辽远草原上孤独奔驰的骏马,载着无乡可返,无家可还的女子,叫人肝肠寸断。
京枕桥身形突至中途陡然止步,浑身的辉光开始忽明忽灭,肝肠突然隐隐如刀绞般痛苦,他凝神看到了悬浮月下的女子,与她手里的“断肠笳”。
尘笳自身修为与功力是一流下的水准,按理,流次越高,位阶所带来的功力与修为差异也就越大,也许二流下能凭借对兵刃的理解与自身的技巧胜过二流中,但这种过硬技术的弥补,在一流中根本不可能填补鸿沟。尘笳理应也不会对京枕桥构成威胁,可偏偏在于,一流间位阶的鸿沟,可以被名器所填补。
尘笳手里的“断肠笳”与京枕桥手里的“玲珑百骨扇”一样,皆是是江湖名器,二人综合实力应该都不属于本身的位次,可坏事就坏事在尘笳手里的名器是乐器。就算京枕桥单论修为在尘笳之上,可“断肠笳”这名器的特殊音攻让他防不胜防,处理起来竟是相当麻烦。
……
安求客这边,同样奔走飞檐之上。他半瞎的眼在夜里格外看不清楚,只觉得前方的卷尾上朦胧立着四个人影,高低排的错落有致。他刹住了步子,向后退了两步,就在第三步要退出去时,他后脚却停在了半空。
他是个半瞎但不瞎耳朵,身后两丈外的鼻息声他听得清清楚楚。他扭过头去,瞧见一肌肉饱满的人形轮廓,手里一把匕首,兜帽下一张紫色面具。其后还有两人,但面具是何颜色他已无从分辨。
晦祟七鬼。
“呦,身材不错!(比划)面具还跟我衣服撞色,真巧哈……”安求客笑着点点头,而后脚底突然发力迸发出去,直直向着前方四人冲去,临近时突然急刹而后转了方向,一脚蹬在瓦檐上飞檐走壁去了。
七鬼反应皆是不慢,前前后后立马跟上了安求客的脚步,在黑瓦白墙的屋檐上下翻飞,踩得瓦筒叮叮咣咣清脆至极。
安求客一脚蹬在前方的屋檐上,借力回身鞭腿。当先的赤鬼立马抬起胳膊抵住安求客一脚。安求客反借力倒飞,脚步虚划过片片瓦片,而后攀住卷尾直接将自己甩下了房檐,隐匿进了黑暗中。
七鬼互相对了一眼,各自分开,挥袍登时也销匿在了黑暗中,寻着安求客的身形。
安求客死死扣住了房檐下的排椽,双脚脚尖也死死钩住,将自己整个人贴在了房檐下。他看着从自己身子底下掠过去的青鬼,刚准备松口气,又听到房檐上瓦片被踩响的声音。
房顶上那人似乎走到他身形藏匿处的正上方,就不再走动了,安求客耳朵一动,心头一跳,立马松了脚尖,让整个身子垂下来。而就是这一瞬间,房顶上的橙鬼猛地一脚跺穿了房顶,直直擦着安求客悬垂的身子落下来。
安求客见自己暴露,松开手凌空与对方蹬腿对消,借力跑路。橙鬼吹了声诡异的哨调,余下六鬼立马向他汇合而来。
安求客回身扫了眼离自己还有些距离的七个身影,“这帮龟儿子,追的还挺紧。”他脑袋鬼使神差的往边上一偏,瞧见一屋子门口靠着个人,至少他那模糊的视线里,判断出应该是个人。
他居然颇有闲心地停下了步子,伸了脖子仔细瞧了瞧:“嘿,又是你小兄弟!真他娘巧啊!”他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宋里。宋里失了业在外逛荡一天,好不容易找了家没人也没锁的屋子,结果太累,左脚刚迈进门就靠着门框睡着了。
宋里被安求客嚎醒,眨巴着眼扭着脖子只看见安求客出溜跑过去的背影,挪回了视线正好撞上七双眼睛齐刷盯着他。宋里眼睛可不瞎,看得清他们各个手里握着匕首,怔了一秒,立马道:“几位大侠!我跟那人没关系。没关系!真没关系!”
宋里身子一闪,避过了赤鬼划过来的匕首,拔腿就跑,不忘对着前面的安求客骂道,“我真服了,怎么碰上你就没什么好事呢!”
“这叫缘分懂不懂!”安求客扭着脖子跟狗嚎似的。
“我缘你个球!”
安求客还想跟屁股后面的宋里掰扯掰扯,却发现有三鬼已经落在了他的前路。宋里顾着回头瞧身后的人,没注意眼前,一下巴撞在了安求客后脑门上,“嗷——疼死了,你又……”他也瞧见了堵在前面的三鬼,当下没了话。
他看着周围七个鬼东西。心里只想骂人,真他娘是无妄之灾。
“小兄弟,帮个忙。”
“嗯?你又想干什么?”
安求客歪着脑袋对着宋里几句耳语,想托他去城关通风报信,自己来拖住这七个鬼东西。宋里有些质疑又有些担心,问道:“你一个人行么?”
安求客没搭理他这话,摸出了腰间别着的匕首,而后突然呵道:“跑!”安求客一把擒住宋里的胳膊,对着前面的三鬼冲去,挥臂格开第一击,旋而立马侧身甩臂挑开第二击,趁势直接把宋里扔了出去。
宋里被他扔了个踉跄,双手双脚在地上扑腾了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形,他回头看着一个应付七个人的安求客,咬了咬牙一顿足,转头对着城关拔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