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吧,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好吧……我回江舟城两年了,大小消息都是你与我直接对接,这现在离开了,日后怕是难见了。”京枕桥给他斟满了一杯茶。
“有缘自会相见。”芸嫣端起茶与他相碰,一饮而尽,起身作揖,“保重!”
“保重!”
京枕桥又穿过后堂回了楼内,芸嫣与其一道回了大厅,前者向门外走去,后者缓步上了阁楼。芸嫣走在阁楼上,望向就要出门的京枕桥:“枕桥公子!”后者闻声,回身仰头望去,见她对自己莞尔一笑,又道了声:“慢走……”
……
沈付情抱着胳膊坐在屋子里,鼓囊着嘴一句话不说,心不在焉地翻着那紫庐山上来的“曲尽阳关”。
她偷偷瞄了眼懒在椅子上跷着腿悠闲喝着茶的南昭卿,没有半点想理会自己的意思,心火烧的更旺了。
昭卿本就是懒得跟人搭闲腔的主,更别说是顶着别人火冒三丈的脑袋去开口了。
可沈付情是大小姐的主,没人哄自己等气消,非把脑袋气烧了不可。
后来南昭卿干脆不在屋里坐了,给沈付情倒了杯水出去了。沈付情找不到宣泄口,努着嘴嫌弃地看了眼手里的茶,抿了口埋怨道:“(一搁杯子)这茶真难喝。”
京枕桥回来时,正好看见背靠栏杆放空的南昭卿。他见对方懒懒抬眼瞧见自己,便行了见礼要开口称候,却被她食指抵在唇前打断。
屋里正在气头上的沈付情,是万不可能让京枕桥迈进屋半步。所以这门,她帮京枕桥进,因为劝和不劝分,是她一贯作风。
“咚咚咚——”
“谁啊?”沈付情这一声像带着辣椒粉一样喷了过来,呛得京枕桥有些喘不过气。
南昭卿:“我。”说完就轻推开了门,迈了进去,正好把京枕桥一块放了进来。
京枕桥合了扇子,捎了捎脑袋,张了张嘴终于憋出俩字:“付情。”
“出去。”沈付情清冷的声音直接遏住了京枕桥脚底下的步子。
“嗯。”南昭卿了了应了个字,转身提膝迈出屋子,抬臂拢手,屋门自然而然关了起来。
沈付情:“?”
她稳下心,看着京枕桥冰冷道:“这‘忘归楼’里的姑娘们也不行啊,怎么就没让京大公子忘归呢?还舍得回来找我哈?”
京枕桥不紧不缓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浮灰,走近桌前倒了杯水,用脚勾开把椅子,自然落座,“(笑)‘忘归楼’的姑娘哪比得上沈大小姐啊。”
说完,他把背后买来的琴拿下来,“别的姑娘可没本事让公子我买琴相赠。”
沈付情瞥了那琴一眼:“呵,京公子这嘴上讨人心欢的功夫,上辈子就在练了吧?”
他笑道:“是上辈子就在讨沈小姐欢心了。”
沈付情白了他一眼,看着他端在自己身前的琴,又扫了眼他那带笑的面庞,昂了昂下巴一把接过了过来。
京枕桥见她多半是消气了,“去忘归楼是因为要紧事,不为别的。天也色不早了,你早休息吧。”
沈付情垂着眸子,突然叫住了他:“你回来。”
“(困惑)沈大小姐这是要留我过夜?”
“我……”沈付情吸了两口气,从银牙里挤出几句话,“就剩两间房,思顾不喜欢跟别人同屋住,你就在这屋里待着。”
他一听,环视屋内,发现就一张床,然后看着沈付情冷冷地给他扔了床被子在地上……
南昭卿在屋外,突然感觉打在外廊里的月光一暗。她仰头望去,一个个黑衣人踏着瓦檐轻功横跨客栈,“唰”的一下自空中飞过。
南昭卿敲开了他们的门:“二位,就此别过,有缘再会。”说完帮他们掩上了门。回身撑着栏杆轻功一点追了上去。
月光零零散散的挤过虬乱的枝桠,在青石板路照出摇动的影。一男子上绿衣,下着棕裳,衣绣云雁,在大街上疯狂逃窜,不时脑袋回转,看着身后那些索命的死神距离自己还有多远。
“谭大人,别跑了。”前路有一男子,抱臂立于树梢之上,左右两手中各持一峨眉刺。树下平铺开一排人,衣着相同,一眼辨得出是下手。
“你是何人!我可是当朝王相的人!动了我,你们就不怕吗!”这位开口的谭大人,正是写信给章庆的谭文显。
“王相的人啊……那谭大人猜猜,我们是什么人?”
“你……”这位谭姓大人将树上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褐纱衣、黑布头、峨眉刺,“你是王相的门客,周利?”
“谭大人好眼力。”
“你我都是王相一党,何故杀我?”
“杀你?谭大人,是你一直在跑,我可没说要杀你啊。我奉王相的命,务必要把你带回王相面前。”
“我为王相效命,王相抓我作何?”
“既然是为王相效命,谭大人又何必问这么多,到了王相面前自然就知道了——还是说,大人心里有鬼?”周利盯着谭大人,余光却突然闯进一道寒芒,拖曳着长辉直冲谭大人脑后而去。
周利身形一闪,瞬息间已出现在谭大人身后,峨眉刺于掌心急旋,击飞了射来的白羽。他耳朵微动,立马扯着谭大人后领把他拉至身后,峨眉刺一转割断了另一支箭矢。
周利:“何方鼠辈藏头露尾?”
“(嗤笑)你们萧宋的人,都这么自大狂妄么?”
周利循声而去,见一人百姓模样,一身旧灰蓝衫,正是刘守。
“你们萧宋……你不是萧宋人?”
“瞧瞧你们萧宋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请我做萧宋人,我也不做。”刘守笑眯眯的看着周利,突然沉下脸,手臂一挥,“把那个姓谭的给我杀了。”话语一落,街旁的屋檐后翻跃出七八个“黑鬼”,向着周利二人冲杀。
“哼,口气不小,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了他。”
双方势力瞬间纠缠在一起,乱作一团。谭大人在匕首间求生,翻滚、摸爬、后仰、侧闪,能用的保命技巧全部用上,趁乱继续向前逃离。
只是他不知道,前路的两侧,还有人在等着他。
……
“翠绾垂螺双髻小,柳柔花媚娇无力。笑从来、到处只闻名,今相识。”——秦观《满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