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不太通人情世故。”玉蟾子莞尔道,“玉春掌教告知天下自然是做给别人看的,实际回没回终南山谁又知道,好管闲事之人总不能一直在山下守着吧。况且,师门蒙难,凌云子前来救援,即使违背了师命,想来也无人会去诟病。”
“月儿所言甚是。”天机子捋须笑道。
沈错干笑一声自我解嘲,继续问道:“当时凌云子前辈应该不知晓传天眼会折损阳寿吧?”
“应是不知。否则以他当时冠绝全真的修为,要拒绝也并非不能。”天机猜测道。
“玉春掌教真是用心良苦。”沈错为之感动。
“确实。当年的老掌教看似是罢黜凌云子,实则是放其自由了。”天机子感叹道。
“可凌云子前辈四处奔波,也不似成家安定的样子呀。”凌云子两次现身均是行色匆匆,给人居无定所之感这却让沈错颇为困惑。
“哎…”天机子叹息一声,“此事说来话长,也算是造化弄人了。”
“凌云子此人,论根骨、天资,全真教近百年来无人能出其右。二十五岁便已精通全真教全部道术,在那一辈中可谓一枝独秀!玉春掌教眼见徒弟道术大成,甚是欣慰,便想着让凌云子下山闯荡江湖,历练三年,回山后继承衣钵…”
沈错在心中暗暗称是:堂堂一派掌教可不是充当打手那么简单,除了道术要技压群雄,还需维系门人的安稳,这安稳不仅仅是生计上的安定,更是生活中的和睦,更要考虑门派的传承和发展。这些所谓的“琐事”之中大有学问,因此独自去芸芸众生中磨练一番极有必要。
“那时军阀混战,各地百姓食不果腹,无以为生,不少人为了口吃的落草为寇,所以各郡县周边均是盗匪猖獗。凌云子行踪踏遍大江南北,自是遇不平事填不平,倒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声…”
沈错闻之心生向往。他曾在夜深人静之时扪心自问,“若是家人健在,自己也非命不久矣,最大心愿会是什么?”几相比较后得出答案“游览四方,见识华夏大好河山。”
可人生在世,有多少人能放下牵绊,随心所欲地过一生?又有谁能保证过上了这样的生活后,不会在某个辗转难眠的深夜暗暗后悔当初的选择呢?
“后来呢?师父。”玉蟾子的声音将沈错的思绪拉了回来。眼见她一副“快讲故事”的天真模样,沈错不由心跳加剧,脱口喃喃道,“游历的时候也要为沈家留个后吧。”
其余两人倒也没注意沈错的低语,却听天机子继续说道:“三年期限转眼即至。时近隆冬,凌云子就想在过年之前返回全真教,给师父拜个年。北返途中,恰巧遇见几十名土匪正结伙劫掠一个山村,凌云子自是不会坐视不理,当即仗剑相助,诛杀了首恶,驱散了剩余匪徒。这村里的保长姓王,祖上曾在朝廷做过官,为避战乱迁到了那里,颇明事理,见凌云子为护村民受了枪伤自是挽留其住下,好好调养。盛情难却,凌云子便盘桓了下来。王保长膝下无子,唯有一女儿待字闺中。她长相清秀,知书达礼,非普通粗鄙农妇能比…”
“那人就是凌云子的心上人?”玉蟾子插话问道。在天机子面前,她表现得像个孩子。
“没错,月儿。凌云子见识不凡,踏遍五湖四海,阅人不在少数,寻常女子是极难扰他清修的。但这位王姑娘却不同,她上过北洋学堂,接触了西洋文化,眼界大为开阔,想法与普通大家闺秀截然不同——不爱绣花爱古史。当凌云子自土匪手中将她救下之时,王姑娘就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休养期间,两人时常探讨道教文化,凌云子被王姑娘的冰雪聪明所吸引,而王姑娘则为凌云子的宗师气度所倾倒,一来二去竟互生了情愫。”天机子停顿了片刻,神情惋惜道,“要是这两人就此携手离去该有多好。”
“怎么了?是王姑娘的父母反对吗?”玉蟾子急切问道。
“那倒也不是,这王保长也非食古不化之人,在见识了凌云子的风采之后也是大为心折,欣然同意了这门亲事。”天机子回答道。
“那应该就是全真教反对了…”玉蟾子不无失落道。
“却也比这曲折。”天机子接着回忆,“凌云子自小被玉春子收养,身受师门大恩,此番与王姑娘修百年之好大违门规,更是辜负师门的大力栽培。因此,决心亲回全真向师尊禀明实情,恳求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