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料到胡寄会突然暴起。谅他这身板兴不起什么风浪，衙役没防备，一下子被他挣脱了钳制，直直地就冲着楚肃扑了过去。

他要抢药！

杜衡吓得不轻，为了提醒楚肃，一嗓子喊破了音，比刚才那顾赫还要尖锐。

好歹楚肃也是武将出身，对付个大烟鬼还不在话下，背着身反手一格就将胡寄逼退几步。

胡寄还不肯死心，嘶吼一声又伸手去抓楚肃。他眼中布满血丝，看上去癫狂可怖。

楚肃不知他的反应速度竟在短时间内提升到如此地步，因此没能避开，被他扣住了肩膀。

“保护王爷保护王爷快快快！！”杜衡许久没经历过这种危急场面，站起来只顾着喊，自己都不知道喊了什么，“抓他抓他别让他抓王爷！！”

万一楚肃在他禁烟司有个闪失，他自戕谢罪都赔不起！

一众衙役面面相觑，只敢在心里嘀咕：他这都已经抓住王爷了，大人您喊得有点晚吧……

胡寄是右手抓楚肃左肩，左手去抢药，原本出手就别扭，楚肃只不过屈肘在他胸前一撞，他就不得不松手了。

围上来的衙役这才重新将他按住，胡寄青筋暴露，还在不住挣扎。

楚肃从小练的就是两手功夫，虽说没能到一心两用的境界，但好歹两只手都能打上一阵。

用来对付胡寄，倒是大材小用了。

杜衡也下堂凑到楚肃面前去，伸手去拂他肩上的灰，相当真诚地松了一口气。

楚肃：“……”这杜掌司的作风十分眼熟，前几日好像才在哪儿见过——每次荣远追在后面给楚慎整理龙袍的时候大抵就是这样的。

饶是楚肃平时对禁烟司的职责了解不深，却也知道吸食了福寿膏的瘾君子普遍萎靡乏力，万万不会像胡寄这样极具攻击性。

药粉还在他手上，可他着实对此知之甚少。

所谓术业专攻，杜衡怎么说也是凭学识经考核提拔上来的一司主官，前些年也经手过几起涉烟要案，多少要比楚肃见识多些。

福寿膏一旦沾上便会成瘾，官府称烟土，民间称阿芙蓉，又称乌香、鸦片。发作时一旦不能及时续上便如万蚁噬心，只能依靠更大剂量缓解，吸食年岁越久所需用量越大，除非意志坚定很难戒掉，最终毁身伤财、家破人亡。

起得如此祥瑞的名字，却是要人性命的恶魔。

烟瘾发作起来将自己胸膛抓得皮开肉绽都是常事，杜衡见惯了血淋淋的场面，刚才是一时懵了，现在反应过来，命人将胡寄等人押入牢中看管。

众人各归其位，只留下杜衡搓着手不知怎么跟楚肃交代——毕竟是他失察在先，外加衙役办事不力，这才让胡寄钻了空子，万幸没伤到谦王殿下。

楚肃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直觉不对——像这样明确划分给某一司的案子，他原本只需督查即可。毕竟所涉类目繁杂，范围也广，众多官员各司其职尚有错漏之处，仅凭一人之力确实是顾不过来。

可这一案正撞到他眼皮子底下，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惜线索指向不够明朗，楚肃现下还没有头绪，似乎有什么要点呼之欲出，却又说不出依据。只好将手中纸包交给杜衡，要他找专人查验清楚，看看这药粉和原先的是否有什么不同。

他很清楚仅靠官府是禁不住烟土的，只要还有人肯买单，无论怎样的严厉制裁都会有人铤而走险，若真是因为配方有异导致发狂，一旦流传到市面上……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定要快，绝不能让这东西被更多的人接触到！

***

顾栩念换了一身行头，背着手在街上溜达。

出门前她特意找了几位堂兄，没怎么逼问就套出了胡寄平时常去的酒楼和听曲儿的茶馆——他们几个偶尔也会相约去吃酒，算得上私交不错。

但要说亲信，还得是同胡寄一起被抓去禁烟司的那四位。

本朝治烟一向秉承重罚，胡寄不可能将性命攸关的秘密四处宣扬。顾栩念知道从他们嘴里得出的情报不会有什么用，但借此知道了他们聚会的品味，也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