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座灵堂,丧了亲人的吴家人三三两两依偎在一起站着,脸上或悲或愤或惶恐,再也没了方才欲哭无泪,只能嚎啕的无助劲儿,见了赵广彦走来都露出恨不的啖其肉的神色来,
赵广彦待看到刑部差役将一块自驸马手中抠下的环佩递于眼前,心里早凉了一半,心思急转,想着转圜之法,人群中走出来两人,让他剩下的半副心肠凉透。
身材精瘦,留着稀疏三绺胡须的是都察院柳御史。
五短身材,似笑非笑眼神如电的是刑部宋员外郎。
他们一个求名,一个痴迷刑律,这桩事若碰上他们其中一人已然棘手,况乎如斯境地。赵广彦额头已经冒出汗来。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高声呼喊一声:“蛇蝎毒妇,天地难容!”
吴家等人似是噩梦惊醒,一个个呼天抢地起来,有捶胸顿足要手刃仇人,为兄弟报仇的,有痛哭流涕恳求刑部大人们严惩凶手的,吴驸马的亲娘得了空抓住赵广彦的袍摆不放,让公主还他儿子命来!柳御史和宋员外郎冷眼旁观,既未安抚吴家人,也未解围与赵广彦,似是在欣赏此时此景一般。
赵广彦被那老婆子缠的恼火顿生,又不好用力甩开,荣盛又是劝说又是恐吓,却帮不上自家公子,也是急的没法儿,众人闹成一团,将灵堂的帷帐,白布球都扯了下来在脚下踩了不知道多少个脚印子。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难控制,华明澜闻讯带了人从大堂赶了来,见状喝了一声:“胡闹!”,又瞪了一眼宋员外郎。刑部的人方才将闹事的人俱都提了起来,几声呼喝下,哭闹声也渐渐消了。
赵广彦衣衫被拽得褶皱,腰带松了,头发也有些凌乱,他羞惭至极,连头都不敢抬,弯腰给华明澜行了礼。
华明澜鼻子哼出一个声来,却并不是对他,宋员外郎方才傲世独立的桀骜模样终收了一收,弯腰禀道:“驸马手中取出环佩一枚,看手指弯曲程度,手心印记,显是临终前紧攥着的,有人认出这是公主陪嫁,先帝御赐之物。下官斗胆想去问一问公主,这是何故?”
华明澜淡淡道:“公主是什么身份,你说见就见,说问就问,将皇家体面置于何地?”
柳御史道:“这驸马说是落井而死,如今看来却不尽然,宋大人要面见公主也是要查清事实,也算还公主一个清白.”
华明澜冷笑道:“单凭一块环佩怎的就涉及公主清白了?庆阳公主下降,先皇赐下的宝物数不胜数,丢了一件两件也未可知,问公主不如问公主府的奴婢们!”
五凤环佩却并非寻常御赐之物,神工欧家当年制成皇后凤玺,将玉石余料又精雕细琢成五凤环佩,上刻“天作之合”四字,本是开国皇帝欲赐给下嫁黄家的馨容长公主之物,可长公主以此玉佩与凤印同宗愧不敢受,此环佩历经几代一直收与皇家私库之中,庆阳公主下降之时坚持要以此环佩陪嫁,普天之下便再找不出第二块来.
柳御史气得直吹胡子,这武安侯对庆阳公主百般包庇,莫非有什么私情?
宋员外郎似是无奈之下只得权且,便对左右道:“那便先别扰了公主,将公主身边的太监,宫女先拘起来询问。”
柳御史心中暗骂,这宋员外郎对外说是铁面无私,犯倒他手上的案件,哪怕事涉皇权也要一查到底,如今看来不过尔尔,华侯爷几句冷眼便能让他束手无策,可见也是个欺世盗名,徒有其表之徒,可恨他只能闻风奏事,不能插手刑部,否则若能和庆阳公主当场对峙,定能几个回合内让她丢盔弃甲,伏地认罪!
赵广彦见华明澜表面似维护表姐,几句话便将公主府的奴婢皆送至宋大人面前,有心要阻拦,华明澜此时才发现他一般,缓缓道:“这事儿即使捅破了天也是公主府内的事,与赵公子定然无干的,你们怎好为难他?”
赵广彦闻言一惊,是了,公主闯了大祸,有太后顶着也不会怎样,可若承恩公府被牵扯进去呢,太后能护着女儿,难道连侄儿侄孙也能一起护着不成。况他既不是承恩公又不是世子,若此时强行出头带累了全族可怎生了得?
华明澜一句话压住了赵广彦,又向许子扬看来,许子扬也不惧,抬了头和他四目相对,华明澜淡淡一笑,招了赵安过来,吩咐道:“公主府现在乱得很,你快马去陶府报信,让陶叔父陶婶娘知晓,莫派人白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