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整整五十位修士同时催动小风咒时的景象。
数十面风帆被鼓满,脚下的海水好像也因此皱缩了起来,这是从遥远陆地刮来的风,是从幽暗山底刮来的风,是从碌碌尘世刮来的风,在所有东西都阻止他们向前时,只有这股风在推动着他们,将他们推入毁灭,或是推上彼岸,虽然与浩瀚大海相比还是太过渺小了,但又好像隐隐有了点倚仗。
南定武一马当先催动着小船法器顶在队伍最前方,船上的棚子已经撤掉,可以看见那位红衣的妩媚女子与东风安也立于船上,被疾风吹得衣袍飞舞。此时五十人的队伍正以利箭之势向仙岛射去,渡海的秘诀就是“快!”,一定要快,快到妖兽来不及攻击,快到危险来不及吞噬他们,他们就赢了!
五十人各自之间都保持了一定距离,郑到正在队伍中间位置,他常年练习踩风步,十分精通小风咒的使用,此时还略显从容。
时间过了估计有一刻,但在众人感知中却仿佛只过了一眨眼,此时利箭已刺入了大海中央,灵气比先前浓郁了数倍。巨大的浪潮终于来了,海面仿佛沸腾。
最先,不知是谁的一声惨叫,根本没人去看,只是落到众人耳中后,小风咒催得更勤了。而后,是漆黑的布满鳞片的小山从正面撞来,难以想象水面下是如何庞大的身躯,绝对是汇灵级别的妖兽,但十分可惜,他撞上的是利箭最坚硬的头部——南定武!
只见南定武取出一支褐色长矛法器,他催动法诀,长矛狠狠射出,此时小船法器已换了那位红衣女子掌控。两边极速对撞,长矛快的令人看不清,南定武必须全神贯注,幸而低阶妖兽灵智薄弱,南定武一击得手,长矛正从妖兽头部穿入。但妖兽似被激怒,不慢反快,那一扫就能打翻一片房屋的尾部狠狠摆动,掀起一阵巨浪,它的身体直冲过来,长矛于它而言不过是一根细针。
南定武冷笑一声,眼看距离够了,二阶法术,土荆纵横。那根妖兽脑中的长矛炸裂开来,无数巨树般粗壮的土刺从里面冒出,肆意的扎入它柔软的大脑。跟妖兽一比人类还是太阴险了,南定武自然知道海上土元素稀薄,许多土系法术动用不了,自己实力大打折扣。但人是有智慧的生命,有问题自然就有解决办法。许多低阶的土属性法器,价格不贵,里面又蕴含有足够的土元素,正好可供南定武使用。
然百足之虫,虽死不僵,就算大脑已经被完全破坏,鱼妖依旧沿着生前的轨迹做最后的冲锋,那是尸体的复仇。红衣女子急忙催动小船调整方向,南定武抛出那日借予郑到的银色手镯,手镯迅速变大罩住小船,以预防即将到来的冲击。险而又险,小船随着浪潮几乎飞了起来,好在没被打翻撞碎。
不过后面的木筏只是凡物,可就没有小船法器那样灵活了,船队一时被撞成一盘散沙,漆黑的鱼背一拥而上,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开始这场久违的盛宴了。
不过,既为修士,又岂是待宰羔羊?
水墨书生,已落入海中,木筏碎成了几块,一时三头觉醒期妖兽都将他盯上。只见他披散着湿透了的头发,手执一支毛笔法器,不停地凭空书写符文,那只骨感瘦弱的手此时却是如此稳定有力。水箭,水刀,水球不断发射,速度之快,数量之众骇人听闻,打得妖兽皮开肉绽。但根本没人看他,其余人且战且走,能保持在水面上的修士速度极快,一会儿就聚拢,追赶着南定武的背影而去,而跟不上的就被妖兽重重包围。
法术像是洪水那样倾泻,但妖兽却源源不绝,看着越来越远的人群,水墨书生心生绝望,强烈的死亡预感将他笼罩。
三十年前,他只是一个落魄的读书人,年年参加科举,却年年不中,但他自来相信天道酬勤,从不放弃,即使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他也要去花钱借书来读。
那年冬天,大雪如鹅毛,堆得满山都是。
他捧着书在街上被人撞了个四脚朝天,第一时间他竟不是去查看自己生疼的伤口,而是急忙检查落在雪中的书籍有没有被弄脏。
“小子,我天天看你路过。这么冷的天,穷的连厚衣服都穿不起了,还看你那破书干什么?”那人嘴上吐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