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锡和隆同一百年前曾被北夷占去,十余年前才成功收复,两地牧民与周边百姓不和已久,如今挤在一处更是争端不休。
朝廷屡次赈济迁还难民,花在这上边的款项就多达粟米六十万石、白银十万余锭、鱼网五千、农具四万。1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在大锡隆同更北的北地,已然“暴风大雪,坏民庐舍,雨沙阴霾,马牛多毙,人亦有死者。”2
再过几年,“朔漠大风雪,羊马驼畜尽死,以子女鬻人为奴婢。”3
为收复大锡和隆同,大偃打了数年拉锯战,国库尚未恢复元气。
再要赈灾,银两便更是亏空。
陛下为赈灾每日忙得头不沾枕,需要钱,便要想法子,陛下尝试了一系列的举措。
结果……从此之后暴露出来的重大隐患,成了之后大偃整整二十年都未能解决的难题。
不仅如此,极端天气的影响很快就从北地蔓延至了中原一带,夏寒、夏大旱、夏涝,频频积发,冬雪蔓延,哪怕最南的泉州也连绵大雪。
天灾人祸碰在一处,拉着大偃走向了沈遥凌记忆中二十年后的饥苦,即便是陛下也回天乏力。
时人说,天不佑大偃,欲使大偃贫弱。
但就在大偃危难的时候,外朝异邦却在迅速茁壮,原本匍匐在大偃白银之下的异邦人,转身化作举着弯刀枪炮的厉鬼,几乎压断大偃的最后一口气,好在宁家军千锤百炼,在粮草急缺的情形下硬生生扛住了外敌,未曾输过一仗,大偃才得以残喘,百姓尚有安居之所。
沈遥凌抬眸看了眼周围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景象。
二十年后,这般场景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安桉和李萼心无挂碍,已经扑到了戏台前去。
勾栏唱戏看过无数遍,但外邦人的杂技武术还是第一回看。
两人看得专心致志,沈遥凌挑挑拣拣,买了些西市才有的玫瑰油、乳香和万岁枣。
买完交给若青,沈遥凌回头找李萼,正巧此时台上袒胸露腹的外邦人朝这边喷出一口烈火,火中缀有金亮星子,引起众人欢声惊叫,炽烈得仿佛永不落幕。
沈遥凌定了定神,慢慢抬头看向天空。
如此的热闹。
怎能没有未来。
再去上学时,沈遥凌特地带了一个箱子。
若青拾着箱子,心里止不住地惊讶。
这箱子里边儿装的这些东西……不知主子要用在何处?
到了学堂,沈遥凌还亲自将这箱子提在手里,随身带着。
李达路过同她招呼道:“遥姐早。”
沈遥凌道:“跟你打听个事儿。”
“学舍之中,有哪些去处最清幽?无人打扰的那种。”沈遥凌想了想,“脏点乱点都不碍事。”
“这你可问对人了!”李达活力满满,“这角角落落没有我没去过的,要说最安静——”
李达数着指头,这般那般地同她介绍一番。
最后道,“我寻小黑时,它就常常待在这些地方。”
小黑是那只被学子们逮来治伤的狸奴。
沈遥凌回想了一下那人躲在防虫布下睡得安详的模样。
又想想甩着尾巴打盹的小黑。
点点头:“这个佐证十分有力。谢谢你。”
李达摸着后脑勺一笑:“嘿,这算什么。遥姐问这个,难道,是打算开溜?”
非下学时间,学塾大门有人把守,不得出入。
但学塾之内就查不得那么仔细了。要是躲得好,藏到角落里玩一会儿也是没人发现的。
李达自以为通晓了沈遥凌的心意,朝她挤眉弄眼。
沈遥凌不打算在他面前扮什么好学生,也不辩驳,只是笑笑。
“嗯,到时候帮我遮掩些。”
“嘻,包在我身上!”
过了半晌午,窗外日头正好,暖得熏人。
沈遥凌站起来朝夫子示意。
“我有些头晕,想出去透透气。”
不巧,这堂课是院正亲自教,最是严词厉色。院正把手背在身后,一双老练的眼睛仔细打量沈遥凌的面容,似是要给她诊病。
李达忽然站起来,一脸惊恐打破安静:“遥姐你又头晕了吗!早晨你差点就昏倒过去,现在又头晕,你必须立刻休息!要不我陪你出去吧?”
院正脸色微沉,回头斥李达:“胡闹!”
“……”
沈遥凌也觉得他有点夸张。
温声道:“不必,谢谢。我只需在空旷处走一走就好。”
有了李达衬托,院正登时觉得沈遥凌的要求很有分寸,很值得体谅。
略加思索便点头:“去吧,若实在不舒服要早些去医馆。”
沈遥凌行礼谢过老师。
弯腰提起身边的箱子,慢悠悠走出学堂。
她在堪舆馆的学舍附近寻了一会儿。
按照李达跟她说的那几个地点。
果然没过多久,就在后山的亭子里找到了想找的人。
湖面波光粼粼,全映在凉亭顶上,柔和晃荡。
树木掩映的背后,一个清俊身形蜷在朱红亭椅上,将大半身子团在阳光之中,像只打盹晒太阳的大猫。
沈遥凌眉眼微弯,眸中盛上一点笑意。
走过去弯下腰,观察了下对方安恬的睡姿,轻轻唤他。
“魏典学。”
“睡着了吗?”
作者有话说:
123化用或摘抄自《元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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