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远觉得耳鸣,说出来的声在这辉煌宫殿里久久回荡。他跪伏在地,不敢抬头,从不敢想有朝一日得以面圣。就算跟了永乐王,曾经也这样觉得。
宣武帝许他平身,他起身时,错觉膝盖不稳,觉得腿软。
宣武帝问他,“言琅令你先行回朝?”
行远觉得嗓子哑,又觉得丢武将的脸,索性回个单字,“是。”
旁边公公斥他,“放肆。”
行远当即就懵了,懵到抬眼去看宣武帝。谨德公公又来呵斥他,“大胆!”
行远慌了,皇帝却笑了。
宣武帝同谨德公公笑道,“罢了罢了,不必苛责。”
行远瞬间觉得皇帝和蔼可亲。他立马又跪下去谢恩。作奴才的,下跪与谢恩总是不会错的。
·
·
宣武帝下方位置,金线绣的软垫上还坐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行远不认得,行礼时也只朝那个拜了拜。直到那人称皇帝为父王,提及永乐王时称皇兄。
那人说,“适才听说皇兄府上的人回城了,却不见皇兄,儿臣还以为皇兄只是稍晚些抵达。果真未归?”
最后四个字,行远不确定是不是在问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瞟一下,那人还真是看着自己。
行远哪敢在皇帝跟前信口雌黄,只能答,“是。”
那人似是惊讶至极,“皇兄不归朝,还在燕郊?这是做甚?”
行远心中叫苦,他哪知道这是做甚。但他要是回不知,好像也不太对。这一迟疑,皇帝虽不曾说话,皇帝身边的谨德公公也问,“答瑞王殿下问话。”
谨德公公不就是代陛下问的么。
行远心一横,眼一闭,答,“奴才不知。”
而后,殿内突然就静了,行远不敢抬头,不知这场面上是何情势,只是越等他那喉咙就似被人掐紧了般,呼吸都有点艰难。
片刻后,谨德公公问道,“永乐王令你先行回朝,可曾交待你什么?”
行远脑子嗡嗡的,“不曾。”
谨德公公又问,“既不交待,又因何令你先行?”
行远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一问一答全是本能,自然句句属实,“此番出使,去时在途中不太平已耽搁多日,奴才见燕郊和谈事已了,便问殿下几时回程,殿下说要在胡城多待些时日,令奴才先行。”
谨德公公看向陛下,无声询问是否再问。陛下暂无示下,又像是听了行远的话在想着什么。
谨德公公没有再问。
而此时,瑞王问起,“皇兄在胡城可是有什么要事?否则不会连回朝复命这要紧事都丢开,还让你一个奴才先回。”
行远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可此刻也想不透,也无心想。眼下是瑞王问的他该如何答,他是真一问三不知啊。在这金殿之上,龙威之下,就算给他几个心眼子,他都不知道怎么编,给他几条命,他也不敢编。
果然,这京都,这皇城,最太平也最不太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