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见一少年郎盘膝坐在床上,目不转睛看着窗外的闪耀的穹顶,那是下城的天空,也是中城的地板,眼中空洞到了极点,似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思想中的世界。
在他床位对面,老人左手被铁链锁在床上,就这么坐在床边吃饭。
他不用勺子,哪怕右手空着,他也躬着身子像是公鸡啄食一样,一口口吸着米汤。
哦,或许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勺子?范闲是没看出有什么东西像勺子。
门口,则是护工不耐烦的双手抱胸,满脸不耐烦的看着老头,就看了一眼后又低下头开始发呆。
范闲左右扫视一眼,还没说话,便看到马磊从自己身后走出,有些开心地招了招手:“嘿!老头,还记得我不?”
那护工略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着这陌生的“新同事”,不过在看到石医生后他没有询问,让开了几个身位走到了墙角。
“咦?”老人转头疑惑的看着马磊,眼珠子转动一阵,思索片刻后方才恍然大悟般:“咦!咦?你怎么回来了,又犯事啦?”
马磊挠着头脸色有些尴尬:“哪能啊,我这趟是专门回来找你来着。”
“你小子还算是有点良心。”老头用空着的右手点了点马磊,然后这才转头看向石医生:“医生你怎么也来了?最近我明明表现很好的吧?”
石医生没有答话,而是转头看了一眼范闲。
“我希望单独聊聊,麻烦石先生了。”范闲微笑点头。
——这老头看着很正常啊?该不会又是一个试图靠着装精神病躲避法律判决的傻逼吧?
而后,便见石医生将那一开始看护着老人的护工连带着那少年郎唤了出去。
范闲走到老人对床坐下,杵着手杖打量着老人:“这位老先生,不知如何称呼啊?”
老人看着范闲眨了眨眼,然后扭头看了一眼别过头满脸心虚的马磊,再回头看一眼范闲,最后咧起嘴一把掐在马磊大腿上,掐得马磊脸皱成了一团:“我还说你小子多少有点良心,结果你这良心不保真啊!”
在掐了好几把后,老人才转头看向范闲,古井无波:“你终于来了。”
范闲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老人也看着范闲,神情从平静变得超然,最后一点点绷不住了。
“嘿嘿,没有唬到你捏。”老人咧起嘴,露出只剩了不到五颗的牙齿看着范闲:“姓名就没必要了,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这点浅薄缘分往后也再难有交集,你直接说找小老儿有什么事不好?”
范闲看着老人:“盈满为缺,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哼哼哼~~~”老人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拍打着。
范闲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老人,而后表情变得平缓下来,近乎恳求道:“老先生是这样的,我此前遇到了一个黑人......嗯,也不好说是黑人还是黑鬼,他说着这话莫名追杀于我,我在脱险后从我这朋友那听说,老先生你似乎也总是说这话,所以特来请教一番。”
“小孩啊你,这点阅读理解都要我这小孩来帮你做?”老头诧异的看着范闲,对他招了招手:“小心隔墙有耳,你且附耳过来,我细细与你详说,莫要让旁人听去。”
范闲皱了皱眉,余光不经意瞥了一眼马磊。
在从马磊脸上观察不到任何信息后,范闲思索一二,最终起身向着那老人走去。
说到底,这就是一个老头,一个在精神病院能被护工制服,如今还被铁链锁着一只手的老头,哪怕有出格之举,又能有多大的风险呢?
而在站在老人面前俯下身时,他的瞳孔瞬间收缩,跌倒在地,不敢置信地伸手向着颈部摸去。
那里,插着一根手杖,他自己的手杖。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