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顿悟时,自己的念力已经不自觉的沿着那些线条走了一遍。
这明显已然牵动了气机,七斤甚至在这些线条中感受到了剑意。
这并不是一件很难以理解的事,世间万物都是殊途同归,练剑与练书是通往大道上的两条路,不过殊途同归,任何集大成者,都可谓得道。
世间最能说此理者,莫过于十年前的洛阳五花楼论道,锻刀门的一位长老硬生生拉着洛阳五花楼里切墩的师父,说要比试武艺,定下日期认认真真递上了请战柬,世人莫不道荒诞,可比武还是正儿八经举行了,听说到场的江湖豪侠挤满了整个洛阳北街,五花楼一席难求。
甚至后来听说锻刀门长老光明正大地败了.....
前有五花楼切墩师父为引,江一瞻的画里饱含剑意也不会让人难以接受。
感受着那股淡薄的剑意,七斤的呼吸微顿,心情越来越沉重,他已经不知第几次去看那条河了,每每都是半途而废。
那条河太长,长到没边。
七斤的面容也越来越苍白,身体彻底僵硬。
忽然之间,七斤收回眼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张开眼睛后也不去看画了,目光微亮,忍不住赞叹道:“文宗果然不凡。”
“你方才看得那么入神,又看到了什么?”此时的江一瞻,好似很急,又一次问着七斤。
“我看到了两座山。”
“为什么不能是一条河?”江一瞻皱眉:“我这画里,没有一丝重复、牵扯,为什么不能是一条河?”
七斤认真看着江一瞻说道:“也可以说是一条河,但晚辈才疏学浅,看不到头,所以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回答两座山更为恰当。”
江一瞻倏忽叹了口气,平静的低声说道:“这很正常,每个人的眼光不同,喜好不同,性情不同,乃至于年纪不同,看到的东西也就自然不同。”
七斤点头道:“关于这些,家中长辈也说过类似的道理。”
沉默半响,江一瞻说道:“你家长辈比我明白。”
接下来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你对过去的事情了解多少?”
江一瞻转着轮椅来到七斤的面前,率先打断了沉默,然后一贯肃冷的看着七斤,缓声问道:“你不要多想,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知道,你了解了多少。”
七斤沉默了片刻。
江一瞻耐心的等着他。
“我知道的不多。”七斤紧了紧手上的鱼鳞,轻声的慢慢说道:“关于那个大楚王朝的事情,我想听你给我细细说一遍.....你自然还记得吧!”
江一瞻的眉头皱成了川形,这不是一个他惯有的习惯,“你不知道?你想知道?”
“在南景之前,最强大的国家是大楚帝国,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北魏,也没有西蜀,甚至没有南景,后来,景帝揭竿而起,将大楚国灭,北魏与西蜀才分散出去.....再后来,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江一瞻的面容沉静如水,看着七斤冰冷地说道:“后来,附着于南景的人得利了,反对南景的人死了,这不是一个难懂的故事。”
“所以,就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现在却变得极其复杂。”七斤抬头正视着他说道:“就因为我的身份,就因为我与大楚有些关系,就让很多人惦记,包括你,而现在,你也出动了,你是哪一方的?该得利?还是该死?或者说,早就该死?”
听着七斤的这些话,江一瞻的面容变得越来越不自然。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
……
时间不自觉就到了傍晚,暮霭四起,缺月西升,书桌上那幅画还在平铺着。
七斤的面容虽然平静,但心神却略有不宁。
“当!”?便在此时,突然一声钟声在空中响起。
让七斤醒了,让江一瞻也醒了。
江一瞻长叹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七斤下去,仆人老赵不知从何时来的,又出现在门外。
七斤拱手要走,临走前,江一瞻又开口了。
“你若留在江家,我就把女儿嫁给你,将毕生所学也全部传给你,你好好想想.....不需要你现在回答我。”
“代价是什么?”七斤嘴角带着讥笑,“要一辈子留在东林府?”
江一瞻双眼见红,道:“不用,只要十年时间就够了。”
七斤拱拱手自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