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茶楼无数,酒馆更是遍布大街小巷。这两处无异都是江湖中人集聚之地,深知此理的李秀在酒茶杂香之中走进一家不算豪华也不算破旧的酒馆。
一入酒馆,便能感受到热气扑面而来。江湖人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没有多少下酒菜,只是几盘花生米便足够。几乎每桌桌底,都摆放着大酒坛,兴许是武夫酒量实在太好,些许农家浊酒根本不过瘾,店家索性将酿酒坛子搬至其旁,想喝多少取多少,倒是方便省事。
李秀走进酒馆之时,有不少人都凝视过来。一副伶人打扮,在这武夫群中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不过众人也只是瞥了几眼,便不再关注,又自顾自谈论着。
凡至一地,必拜山头。
眼前这伙武夫能聚在一起,可不单单是这酒馆物美价廉,更多的原因在于能有所庇护,若真是遇到仇敌,大多都不敢在酒馆或是茶楼直接出手。
城中之地,寸土寸金。虽说不乏有李秀这般落魄的,但是开酒馆和茶楼,无疑是最有势力的。不仅仅官场有关系,背地里绝对养着一批武夫镇场。
看起来其貌不扬的谷丰酒馆,实际在城中酒馆行业中可入前五名列。
李秀恭恭敬敬对正在记账的掌柜,将早就想好的一番画大饼的说辞娓娓道来。张员外是位毫无疑问的巨商,接受较多的教育,思想相对开放,眼前酒馆掌柜桎梏到令李秀几近抓狂,认为只有老行当才有出路,新的武夫演戏,根本就是胡扯瞎闹,甚至有违祖辈文化。
李秀觉得其冥顽不灵,叹气一声,不再劝说,只道:“若是掌柜您不愿合作,那我只好花钱雇人了。您这里的武夫,一天需要多少钱?”
掌柜拨打算盘,仔细计算后答道:“约莫一人一天二两银子!”
李秀哑然失语,如今怀里只有几十两银子,若是招两位武夫,起码需要三天,也就是十二两银子,加上戏服花销等等琐碎之事,手中近五十两银子都不一定够。万一……若是失败,那意味着自己摇身一变就成了乞丐,在这个世道,纵然你有满腹学问可以赚钱,但毫无本金,犹如空谈,根本无用,只能靠乞讨为生,甚至连贱民都不如。
若放弃,虽然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张员外是否会觉得被戏弄而出力打压,李秀也无从得知。如今似乎更适合搏一把?
李秀拿出钱袋,约莫只有二十两银子。表情一副如割肉模样地将银子递出。起初还满脸冰冷的掌柜顿时眉开眼笑,一副财迷模样令人不爽到几近抓狂地步。
不过好在武夫问题也已解决,如此一来这件事便成了一大半。不过……知晓李秀有所动作的何骅怎会就此放任不管,若真让李秀成事,张员外必然不会在雇佣自己的戏班,若是如此,流水账上无疑要削减一半的银两,他怎会让这件事发生?不过眼前局面一片风平浪静。
不过这也只是他看起来的风平浪静罢了,实际上李秀早已做好准备。三日时间其实不长,比较紧迫。李秀瞥向身后某处,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后背发凉,不是什么好预感。忽然一想,极有可能是何骅派来的暗灯,眼神冰冷下来。
恰好两位武夫跟在身边,李秀朝远处一指,所指地方正是自己的戏班所在,“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去那找我!”
两位武夫都是粗矿之人,没有半点娇气,重重点头后,当即盘坐于原地,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更平添李秀心中绞痛。花钱让他们休息,这买卖如何做也称不上划算!然而如今也只能如此,小不忍则乱大谋,今日大可以捉出躲在暗处的暗灯,然而接下来何骅会如何刁难便无从得知。
女子早已起床,如今正在院中开腔,腔调圆润动听,虽说相貌平平甚至略丑,但别有一番时间岁月流逝的美感。
见到班主回来,名叫丁娢的女子笑道:“班主,张员外差人送来了二十几两银子,说让我们好好准备明日的戏会,据说到时候县令也会来,这对我们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啊!”
李秀倒不嫌弃这支班底,素养虽说差点,但毕竟相伴许久,总有一丝类似亲情的感情交织在心间,若真到了分别时候,说不定真会痛哭流涕。
李秀还以和煦笑容道:“好好准备!待会会有两人前来学艺,你只需要负责他们练咱们得基础动作,其余唱腔什么都不管,总之一句话,要让别人一眼看出他们是戏子而非武夫。”
“平常这可都是班主您的事……”丁娢吃惊道:“我这么做不会不妥?况且我自己本事还没到家呢,哪有资格去教别人?”
李秀坚定道:“都是些入门级别的东西,谁教都一样。不过我还有要事做。”
虽说女人年老色衰,却也是戏班内唯一一位女伶人,班内还有一个小童,算是学艺,时常也会演出,不过大多会出纰漏,纵然如此也总能上台,谁叫这戏班除了他以外再无孩童?
除此二人之外,还有一位乐师,水平高低不就,不上不下,普通至极。看着眼前光景,李秀揣着张员外送来的二十两银子,觉得格外沉重。
“你说张员外给对面戏班送了银子?”何骅眼神如同未熬熟的雏鹰,似能洞悉人心,其面前的暗灯战战兢兢,只是轻轻点头,却万万不敢再开口,生怕一句话惹了这位班主不快,一脚踢开自己,到时候还怎养活一家老小?
何骅面色沉吟,良久之后决定再去拜会一番李秀,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