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以前,她或许还会因为两人幼时的情谊信他几回,可他与她如今是势不两立的敌人,只有你死我活的份儿,在这样对立的局面下,她可不会觉得,谢长柳还真就是个识时务的人,他若是识时务也不会有今日了。
“不用了,我知道什么办法能最快拿到诏书。”
小詹妃说着就成竹在胸的走到了他们身边,皙白的柔夷搭在了十皇子的肩膀上。
她微微倾身,温声细语的对十皇子说话,此时此刻,若非是时局不对,谁会信这样一个温婉的女人其实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我的十殿下呀,你怕不怕?不如你开口求求你父皇,詹娘娘就放了你呢。”
哪知,十皇子却一个矮肩就躲开了她的手,不知何时通红了的一双眼望着那已经面色颓败的陛下,用着他稚嫩却底气十足的嗓音喊道:
“父皇!不要写!不要答应这个坏人!孩儿不怕!李公公不怕,孩儿也不怕,我们都不怕!”
孩童稚嫩的声音在金殿内回响,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
谢长柳以为十皇子或许会胆怯,可也没想到他会不惧威胁,说着他不怕死的话。
都说童言无忌,可谢长柳知道,此时的十皇子当真就是不怕的。
他只是年纪小,可他辨是非,懂轻重缓急,更知晓何为舍生取义,不枉费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知晓的道理。
看着这一幕,听着他的小十不屈于人下的壮言,陛下只觉得胸中好似被什么挖空了一块。
一个小孩子都懂得道理,他如何能不懂呢。
他想起自己当初为了大局,把小十当做棋子舍弃的一幕,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醒悟过来,如今,他又能如何再做一次无情的父亲,牺牲掉自己的孩子。
他……分明也没得选了,却也不得不做出选择。
大梁的基业啊,他幼子的性命啊,他作为一个帝王,更作为一个父亲,他能如何抉择!
如今是骑虎难下,自身难保,可,他就是宁做一次千古罪人,也不再做一次绝情的父亲,让他悔恨终身。
陛下咽下胸中的屈辱与不甘,面对步步紧逼,只得妥协在她人的淫威之下。
他硬生生的忍下了憋屈,沉痛道:
“朕、这就写,上笔墨!”
一句话就注定了一个时代的终结,也注定了大梁的走向,这个千古罪人,他是做定了。
见陛下终于是妥协了,小詹妃心情大好。
她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笑容,此刻恍若是在熠熠生辉。只要拿到了诏书,与先生里应外合,这天下就是先生的了,她的恩情就得以还完了。她心中的夙愿也就了结了,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先生身边,再也不用承受离别之苦。
“您早说不就好了,也不用受这么多的屈辱不是?”
不知是不是心情好了的缘故,显得她此时容光焕发,她拍手叫人。
“来人,去呈笔墨!”
谢长柳看着这一幕,只得叹息一声,如今是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了,陛下会有此决定,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他仍旧觉得唏嘘不已,曾经那位至高无上的帝王,眼里半分都揉不得沙子,如今却也不得不向人低头示弱
面对无可奈何妥协的陛下,十皇子哭着冲上去,与陛下抱作一团。
他一边哭一边说着:“父皇!您不要写……皇位是太子哥哥的……”
亏他如今还记得这皇位是太子的,不肯叫陛下重新写诏书,把皇位让给别人。
谢长柳差点给十皇子这一句话给逗乐,都说小孩子是最纯善之人,果真如此。
陛下慈爱的揽着十皇子,也是软了语气的哄他。
“乖,别哭了,父皇知晓怎么做,你起来,挡着父皇写字了。”
“您别写……”十皇子扒着陛下的袖子,不肯松手。
他想阻止他写下诏书,他虽然不懂写下诏书后带来的后果,可是他也清楚,一旦让坏人得逞,才是最深恶痛绝的事情。
可是,他的阻拦并没见成效,陛下为了他的性命,无法不写。
看着被端上来的笔墨纸砚,陛下摆正了皇帛。
他像是以往亲手写下的每一份旨意一样端正了态度,可只有这一次,让他倍感煎熬,提笔难书。
在众人的注目下,他固然心中再不情愿,也只得捏着笔,最终落下一笔。
殿内静谧无声,只余陛下书写的沙沙声,以及听着自己搏动的心跳声。
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刻。
小詹妃更是翘首以盼,他们多年来的经营,总算是要开花结果了,她似乎已经能预见她的将来,定然是如意的。
就在陛下写完诏书的时候,小詹便迫不及待的拿起来过目了一遍,确认完每一个字,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才心满意足的放了回去。
“陛下,该盖大印了。”陛下的亲笔诏书,除了陛下的亲笔外最重要的就是玉玺大印的盖章,不然,这道圣旨是没有意义可言的。
朝中的文武百官,固然是认陛下的字迹,但更得认玉玺。
至于玉玺,她早前就已经寻过玉清宫,却始终不得所获,除了陛下自己,无人知晓他把玉玺放在了何处。
陛下如此谨慎,或许不是防着她,也是防着其他人。不然,太子理事这么久了,都不见得他把大印交出去。
见陛下动作迟缓起来,小詹妃心知他是想磨蹭,好妄想有人现身救驾,可如今诏书也就差盖章了,她也不急着催促他,反正,她胸有成竹的笃定,不信还有谁能凭空出现坏了她的好事。
如今,就是他如何拖延也已经穷途末路。
看着那传位给十一皇子秦珂的诏书,陛下恨不得立即杀了她,以解心头之恨,可奈何他如今是孤身入局,束手无策,还徒为他人的掣肘。
陛下心中憋恨的很,却也只得照做。
看着陛下从暗格里取出了那道她翻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找到的玉玺,小詹妃忍不住在心底冷笑,陛下藏得如此之深,可真是算无遗策,就是她不来逼宫,这大印也没有别人拿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