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柳紧紧盯着陛下拿出大印,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了,虽见陛下迟疑可最终还是抬起了手。
而就在陛下准备盖上大印的时候,嘭的一声,桌上的墨台被投进来的剑鞘打翻,墨汁全都倾倒在了皇帛上,原本写的诏书被毁了个殆尽。
这一场变故发生的太突然,谢长柳也在看不见的地方收回了捏在指尖的一两碎银。原定的打算也是不会叫陛下成功盖下大印的,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不得不出手,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有人先他一步了。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小詹妃,她离得近,墨汁都溅到了她如玉的脖子上,今日她这一身华丽的装扮,可算是毁了个彻底。
就在所有人都震惊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时,小詹妃率先回头看去。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来人,几乎是咬紧了牙关才吐出他的名字。
“秦煦!”
小詹妃看到破门而入的秦煦时,蓦然睁大了眼。毕竟在他们的计划里,秦煦不应该是被困在城外吗?怎么会叫他们给闯进来?还毁了她的计划!
秦煦一身战甲,依稀还残留着血迹,他提着剑踢开拦他去路的侍卫,气势汹汹的朝着内殿而来。小詹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禁出声质问:
“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不说一定能杀了太子,但也要把他堵在宫外,不能搅了局。可,他还是杀进来了,不仅如此,还打翻了墨,毁了诏书!
分明也就只差一步了。
她如何甘心。
秦煦迅速扫了一眼内殿众人,见都算安然无恙,才落下心来。一把将胳膊上的红绸摘下,扔在地上,冷笑着答:“自然是杀进来的!”
就许他们可以混淆视听,他就不能浑水摸鱼了吗?既然他们敢光明正大的展露身份,他自然也就敢伪装叛军杀进来。
东郊有诈,虽然他未能及时清楚到这是个阴谋,可也不妨碍他带人杀回来。在一路布下层层杀手,妄想将他堵在京外,可惜,他们料错了他秦煦真正的本事,岂是几场刺杀就能奈何得了的。
东宫的信使他回城后就见过,自然也知晓谢长柳跟十皇子进宫是阴谋,可长柳能同他报信,定然是看破了这场布局,却也肯入局,他是要以身作饵牵制住小詹妃的目光,与自己分道而行之,一同制服这场阴谋。
小詹妃目光触及到那鲜红色的绸带,瞳孔猛然一缩。
“哼!倒是小瞧了你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可也就这一回了。
小詹妃恢复好理智,她气定神闲的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一副雍容华贵的姿态,丝毫不惧此刻她已经落入下乘,前后无路可逃。
虽然秦煦早就知晓小詹妃的真面目,可还是头一次与她面对面的剥开真相对峙。
一个如此聪慧伶俐的女人,只可惜,一入歧途,心术不正。
“你与周复兵分两路,你在这里逼圣上禅位,周复在哪?在大明殿吧?”
秦煦直截了当的说出周复到底下落,显而易见的,这个名字一出,小詹妃再如何伪装,面上的神色都变得不自然。
周复于小詹妃来说,意义重大,是可以到谈之色变的地步。
秦煦不仅知道周复在哪,更知晓他们下一场计划。
“他召集了百官于大明殿,就等着你送去禅位诏书,然后是想当着众人的面扶持十一皇子登基,对吧?”
这原本就是她同周复的计划。
小詹妃眸子微闪,秦煦的每一句话都正中她的心怀。
然秦煦拆穿了他们的计谋,可那又怎样,小詹妃依旧一副临危不惧之色。
“算得你聪明,那你如今是要去大明殿戳穿先生,还是留在这里救你的父亲、弟弟跟情人?”
情人两个字,在她的口中打转,说出来都带着一股莫名的意味。
她不觉得男人相爱是什么耻辱,她何尝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她只是太过意外了,她那个无论何时都处变不惊的长柳弟弟啊,跟那东宫太子,却是私相授受,冒天下之大不韪,果真是有意思。
若非是她发现的早,她还不至于能够给他们使绊子,给先生制造机会。
秦煦眉头一皱,眼神落在谢长柳身上顿了一下,“我不欲杀你。”
一个女人罢了,就算他不杀她,她也够发罪的,下半生也不见得不受罪。
小詹妃却无动于衷,她的命她根本不在乎,要有本事就拿走,何谈什么杀不杀的好话。
“我不明白,他不过幼年救你一命,你就心甘情愿的受他利用?让你那嗷嗷待哺的小儿成为他上位的棋子吗!”
这句话是谢长柳问的。他知道小詹妃为何会如此忠心周复,可若是报恩,她也该还清了,何至于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参与谋逆,她就没想过自己九泉之下的亲人,自己那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吗?她们一家满门就独她一人苟活于世,当初费尽心思逃出生天,现在又不珍惜当下,着实叫人费解。
这句话似乎是刺激到了小詹妃,突然变得疯魔起来,面目可憎的瞪着谢长柳,眼里布满了血丝。
“那又如何!我都可以是棋子!为何我儿就不能是棋子!”
她已经是魔障了,为了一个周复,搭上了自己一生,连自己儿子的一生都心甘情愿的搭进去!
“先生要大业,我便帮他则是!别说是牺牲我一个孩子了,就是牺牲天下所有人我都在所不惜!”
她这一生,什么都不信,她只信先生,只要他愿意,她就是自己的命都可以双手奉上!
她只恨,只恨生不逢时……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人归万里外,意在一杯中。只虑前程远,开帆待好风。自入长信宫,每对孤灯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