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一提醒,谢长柳才恍然大悟。
自己那时失明,可的确认识一个叫阿眠的少年。
“原来是你啊,之前我失明,没见过你,如今声音也变了,就没认出你来。”
“嗯呐,是我。哥哥没忘记我就好。”阿眠见他终于记起自己来,止不住的开心,后知后觉起来,如今的谢长柳是可以看见了,眼睛好了。
“哥哥眼睛好了?太好了!”阿眠不禁替他高兴,他方才都没有发现,谢长柳从始至终都是看着自己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初。
他就知道,他的眼睛一定会好的,如今才算是应了那句话。要是邱频哥哥知道了,一定会开心得手舞足蹈吧,他虽然知道像邱频哥哥那样的人,生性淡漠,才不会有夸张的行为,但是,一旦是对他很重要的事情,一定会让他不同往日。
他又去拉谢长柳的胳膊,真的怕再一次的弄丢他。
“哥哥,跟我回汴京吧,邱频哥哥真的很想见你。”
谢长柳同阿眠解释。
“阿眠,我现在不能去,你回去后告诉他,日后会再见的。”
虽然不知道邱频寻自己做什么,但是,他现在还不能去见他。
阿眠见他不跟自己走,有些慌乱。
“不可以,长柳哥哥,他真的很想你,很想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阿眠,长柳哥哥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汴京还不能去的。”谢长柳见他似乎是要哭出来了,耐心的哄劝,可阿眠却是哄不住了,抓着他的袖子说得很伤心。
“长柳哥哥,你不知道,邱频哥哥寻你寻到快疯了,他以为你死了,他好难过的。可后来我说见过你后,他发了疯似的跑回去寻你,可是你却走了,你们那个时候意外错过了。你都不知道,他寻不到你,真的很落魄,很难过,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长柳哥哥,邱频哥哥很关心你,他真的很想你。后来我们还发现了你给离川的元大人的信,他就开心得不得了,他那个时候才相信你是真的还活着,为了你,他住在寺里,每日都在同佛祖祈祷,这两年来,他发动了很多人在外面寻你,可是我们打听到了许多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却都不是你。”
“我亲眼见到他一次次从希望到又失望,但从不会失望下去,他每次都在希望真的再见到你。他真的很想你,很想你。”
阿眠说得热泪盈眶,他都替邱频感到难过,他虽然不能理解邱频对谢长柳的执着,但是,他看得出来谢长柳对邱频是独一无二的重要。
他答应过邱频,下次见到他,一定会把他带到他面前,现在他见到了,绝对不要放过他再一次离开,至少,不能再叫邱频错过了。
本站在马车旁的阿秋看着那少年拉着谢长柳说得感人心脾,有些意外,他虽然不知谢长柳的过往,可却不难看出他的不容易。
还有那个叫邱频的人,在少年阿眠口中,一次次的于世间找寻一个早已经脱离世俗隐匿密谷的人,宛如大海捞针,却两年来都不放弃,可歌可泣。
听完阿眠的话,谢长柳迎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两年前的隐世,还有一个人,对自己这般执着。当时,自己失明失意,秦煦却带着所有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庆河,回了汴京,那个时候,他在乎的人放弃了自己,没有人能记起他,来的时候那么多人,回去的时候少了人,却没有人记得,还差他一个谢长柳。他失明的时候,宛如天塌地陷,却到底没有知晓被秦煦放弃时的悲哀。
可是,如今却从外人口中得知,一个自己不曾放在心上的人,连交集都不曾多的人,却苦寻了自己两年。
两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被人惦记,也能被人记挂忧思。
他不知道,邱频对自己的这般执着是为什么?是什么坚持着他两年的找寻不气馁?从前,自己与他也并没有太多交集,在东宫的那几年,邱频生性淡然,对人不冷不热,不亲不近。他那个时候,也不喜欢与自己不亲近的人交好,是以,对他并不熟稔,只是邱频的确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耐心,不论是七年前在东宫的胡作非为还是自己两年前第一次回东宫,他来见自己都是出乎意料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失意的这几年,是他,没有放弃自己,自己,又是何德何能,得他如此眷顾啊。
谢长柳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或许之于邱频,他本就无甚多言语,可这一次,却又不知该如何言语。
他感激邱频对自己的眷顾之谊,只是,他入密谷后分明是写信入京给他的,怎么还会让他对苦寻自己不得?
“我先前,同他写过信的,解释过很多,怎么没看到吗?”按道理来说,自己说得很清楚了,他那时失明特意交代自己处境不明朗,不能再入京同他细说一切,让他看过信后多加提点秦煦,谨防陛下。所言皆已在信中,邱频又怎会还特意寻他,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什么信?”阿眠愣住,他可从来没有听邱频说起过他还有收到谢长柳的信啊,若是收到了,岂会跟个无头苍蝇一样满世界的寻人呢?寻到他都看不过去?
阿眠百思不得其解,邱频不可能瞒着自己,随即反应过来急忙解释。
“他没有收到你的来信,这些年,都是他一个人靠着寻你的意志过来的。”
闻言谢长柳凝重了神色。先前他分明写信给他的,信里交代了许多,还有同秦煦的话,按道理来说,他说得如此清楚邱频不可能还多此一举寻自己。可阿眠说他没有收到来信,而自己是亲手交给秋山澪的,秋山澪怎会阳奉阴违?自己对他百般叮嘱,要亲手交到邱频手上,他分明是答应了。可,邱频从未收到来信,那这封走了两年的信去哪里了?
“不可能,我写信给他了。”
见谢长柳笃定,阿眠也知晓信一定是写过的,只是出了什么缘由压根就没送到邱频手上,以至于叫他错失了两年。
阿眠想起自己曾经截了谢长柳给元崧的信鸽,不禁猜测。
“难不成中途又给人截了……就像那次,我射杀了你写给离川县丞的信一样……”他后面说得很没有底气,毕竟能干出这种事的确不道德,不过他那时也是贪玩,后来也受教了,对信鸽再不会下手了。
“什么?”谢长柳却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叫他写给元崧的信还被他截了?那元崧是否有收到他的信?他又怎知是自己写的?
阿眠自揭老底,自觉羞愧难当。
“对不起啊,那时我贪玩,用弹弓打了你的信鸽,但是邱频哥哥已经教训过我啦!我们还专门跑了离川一趟,给你把信送到元大人手上了呢。”
谢长柳这才清楚了,原来是这样,既然有送到元崧手上,那也不耽搁什么事,只要元崧有收到,有看到就好了。
只是,两年前,他给邱频的信,究竟落到了哪里?信中内容又是否已经被人周知?那这两年,是否已经有人筹谋着一切,算计着朝廷?
谢长柳觉着,如今,晦暗不明的真相太多了,他固然有着未雨绸缪的本事,却唯独担心那突发的变故。
如果,因为自己的那封信,让东宫落在别人的圈套里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