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四目相对,各自不快,还不如不见。秦煦就深知其道理,说走就走了,不过合计也不该是他走,毕竟他才是主子,倒让他鸠占鹊巢了。
行了大约有三个时辰,队伍似乎是进了城,外边的闹市很是喧杂,最后马车停下,飞鱼扬起帘子人就跳了进来。
“我们要进去用饭了,走。”
谢长柳跟着飞鱼下去,其余人都已经进了客栈,门口的帮工牵着他们的马要去喂草料。
他们这一行二十几人,除了其他侍卫围了六七人一桌,秦煦与华章一桌,花盏另坐一边,飞鱼自然的拉了谢长柳去了花盏处。
“吃什么?”花盏见人来了,给他俩各自倒了杯茶。茶是热的,却很苦,普通的苦雨茶,一把能冲泡一整壶的那种。
花盏待人很温和,给人平易近人的错觉,他那过分好看的脸,每每朝人笑的时候都能叫人忍不住神往。
飞鱼先给自己灌了口,发现是苦茶后,吐了吐舌头,似乎是想散发掉那苦味。
“我们来一屉包子!再上两样小菜,再要一份卷饼。”
花盏听他报了一通,忍不住打趣。
“看不出来,你小子挺会吃呀。”
飞鱼颇为自豪,对自己竖起大拇指露出一副骄阳。“那是自然,我这些年在外游走,总得有收获不是?”
“所以,收获就是知晓各种吃食?也没见家里短了你的零食,还总能在宫里顺些御膳出来,瞧人都胖了。”
飞鱼不以为然,这些话他早就习以为常,抻着头等着小二上菜。
此时客栈人不多,上菜也快,等着飞鱼要的都上齐全了,几人才开始动筷。
因着下午还得赶路,大家吃饭动作都很麻溜。
谢长柳提着筷子夹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肉馅的,吃完一个却不要了,他见对面的飞鱼撕咬着卷饼,露出里面的姜丝,目光扫着桌上余下的几道菜,却是放下了筷子。
“怎么不吃了?”飞鱼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询问谢长柳。
他左手捏着卷饼,右手夹着一筷子小菜,还能顾得上谢长柳实属不易。
谢长柳正欲说话就被前面那桌的秦煦截了话头。
“小二。”
店小二笑脸相迎,对着秦煦毕恭毕敬。或许是从进门就见到这行人身份不凡,对他们的态度很是恭敬。
“客官,需要什么?”
“来碗肉粥。”
“好嘞,您稍等。”小二去后厨房要粥去了,不一会就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出来,正要放下就见秦煦指着飞鱼这桌。
“给那桌。”
小二依言放去飞鱼桌上,飞鱼这会才勉强填饱肚子,看见面前的肉糜热粥,有些受宠若惊。
“主子给我的?”
无人回答他,他乐呵呵的去捧,结果被花盏用筷子敲开他的手,示意他别动。
飞鱼突然被打,吃痛的缩回手掌捂在手心里。小心觑了一眼对面的谢长柳,知道了肉粥不是给自己的,顿时委屈的自己跑去同掌柜的给自己也要了碗。
待飞鱼气鼓鼓的坐回来,见着谢长柳依旧不动,他连着看了谢长柳好几眼。生怕他粥也不吃,这不就白白浪费了么。
而秦煦却什么话都没说,依旧自顾自的用着饭,好似粥也不是他给谢长柳的。
可态度却是给了。
实则,谢长柳心里是有想法的。
他没有料到秦煦会特意给自己另外要肉粥,是见到他吃不下吗?
谢长柳没再拒绝,秦煦之所以会给他另要肉粥,是因为这些吃食里的馅料都加了蒜末和姜,他的确吃不得。
这是他之前的习性,一直带着。可秦煦可能不知道,这五年的离索,他已经学会了吃带馅料的食物了,只是会自己一一挑出来罢了。他这被叔父调侃的富贵习气,已经不重要了。
而他之所以不吃,一则,吃不下,没胃口,二则,在众人面前,他不好挑拣。他已经不是骄奢的谢长柳了,却不愿在熟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喜恶。
这顿饭,吃得漫长。
那些早早吃完的侍卫没有得到吩咐也不敢动,坐在座位上一杯一杯的灌茶。
飞鱼悠哉悠哉的把碗里最后一根菜叶都夹了吃了,可谓是扫得一干二净。
小二把几张桌子都收拾干净了,华章给他递了碎银,又大喜过望的给他们那桌重新上了壶好茶。
华章倒完茶,自己先试过一遍才给秦煦重新倒了一杯。
出门在外,饮食起居,事无巨细。
谢长柳兀自的喝着那碗肉粥,直到见底。
等他吃饱喝足了,众人才要出发,随着不少人的视线落他身上,可谢长柳依旧不愿相信是在迁就自己。
出门后,侍卫已经把车驾重新套上,马匹都被喂的肚子鼓鼓的,怕是要一直赶到日落去了。
谢长柳还是上了马车去坐着,心安理得。
这回秦煦却是不骑马了,也跟着谢长柳进去。让本在门口坐着的谢长柳只得让进了里面去,才好让秦煦通行。
待秦煦坐好,谢长柳又要往外挪,被秦煦扣住肩膀。
“躲什么?里面这么宽敞?”
秦煦揪着眉头,看着谢长柳的肩膀,很是不理解,这般相处模式,似乎,就像是同丈夫赌气的小妻子。
秦煦不会说,之所以不要他坐门口,是因为门口会钻风进来。
更不会让谢长柳知道,自己其实是在出于关心。
那便由着谢长柳胡思乱想,想,秦煦只是在压迫,只是在讨厌他。
秦煦坚持,谢长柳也只好作罢,实则他最不想与秦煦争执。
一路无话,谢长柳安然自得,秦煦却格外忙碌。余光见他从暗格里拿出信件一一看过,又都上了批注,又从窗口递出去,交代花盏办事,并不避着他。
后来天暗的时候,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下一座城池,只得选择在野外休憩。
这时候,队伍里已经少了花盏。
侍从架起了篝火,又在四周巡视了个遍,回来回禀说林子后头有一湖。
听着有湖,众人猜测怕是有鱼,飞鱼便坐不住了,带着几人要去捞鱼做晚餐,谢长柳无事便也跟着去了。
固然夜色已深,但好在月明清清,映在满地,稀稀疏疏。
湖水在风的吹动下,泛起涟漪,镜子一般的湖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谢长柳在岸边看着水中月的倒影,突然想起了那首诗。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难全……世间万物皆难全……
飞鱼等人脱了衣物就急不可耐的下了水,扑通的声音接连而起,众人纷纷跳入水中,如鱼得水般游起来。
水中月碎了。
溅起的水花落在谢长柳的手背上,一股冰凉。
他只低头轻描淡写的抹去了,复又去看着他们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