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要的何止是名字啊,连他也不要了。
“长柳,别这样……”他如鲠在喉,心里泛着酸涩,涩得他骨头缝里都冒着针扎般的难受。
昨夜一夜未歇,他枯坐在这座冰冷的宫殿内,他望着那在月光烛火下泛着荧光的壁橱,他多想给自己拼一个谢长柳啊。
他回来了,是他千呼万唤的结果啊,可他彷徨了,因为他看不到他眼里的光了。
他没有谢长柳了,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
谢长柳低低嗤笑一声,睥睨着那人,脸上带着一股漫不经心与张狂。
“太子爷,草民是杀您的刺客啊,您这样与一个挟持过您的刺客共处一室,您,觉得合适吗?”
他一口一个刺客,事实又是打击。
秦煦那宽大袖子下是攥紧了的拳头,多年来自持的稳重让他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心。
“从前种种,皆是过往,亦可烟消云散。何必执着过去仇恨?我们,往前看,好吗?”他望着谢长柳,眸子里是沉溺的温柔,说出口的话却在谢长柳听来那般刺耳。
谢长柳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
“太子爷莫不是还没睡醒吗?要我抛却仇恨?这不是你的仇,你怎地就说得如此轻松!”
“要我抛却?除非你把我爹娘和老师阿眠都复活!我就抛却所有,你让我如何就如何,可以吗?你能把他们都换回来吗?我的殿下。”
秦煦张口无言以对,那对好看的剑眉拧成了结巴。他自知没有起死回生点本事,他做不到。
所以,他就要和谢长柳背道而驰吗?
可是,他也做不到这样,他不欲同谢长柳化为彼此的仇恨。
他可以与天下为敌,唯独谢长柳不能。
就是在这无声的僵持下,总有人及时的出现,打破冰点。
“谢公子!”飞鱼真的好似飞鱼一般,飞了进来。
那七宝罗群撒曳开来,像极了盛开的杜鹃花,热烈而艳丽。
他一来就抱住了谢长柳的腰,像找到了心爱之物的孩子,久久不愿离去。
谢长柳被突如其来的环腰拥抱,惊吓得不知所措。他垂眼看着埋在他肩窝里的头颅,他的发丝由于方才夸张的动作挂在了他的耳上。那只洁白小巧玲珑的耳朵,由于他的呼吸还在微微抽动。
这是飞鱼啊,那个天真又烂漫的小机灵鬼,性子像极了他的小阿眠。
“在下无极。”
谢长柳表现的很是疏离,这让飞鱼有些沮丧,却也依言改了称谓。
“无极。”他依依不舍的从谢长柳的怀里退开,委屈巴巴的眼睛瞅着人,似乎谢长柳是什么负心汉。
直到顺着谢长柳清冷的眼神才看见屋里的另一人。
“太子殿下!”飞鱼顿时惶恐不安,他方才把太子视若无物晾在了一边,这……不妨事吧?
他噤若寒蝉的退到了边缘地带,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出现,一定是不合时宜。
其实,他的出行是恰合其时。
秦煦没有理会飞鱼,只是极力的把自己隐匿在空气中。
可这样一来,三人都相顾无言,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最终秦煦似乎是想开了,他凝视着人一字一句道:
“你说的对,我换不回他们,所以,我也不打算做这无用功了。”
“你既不是谢长柳,那便是刺客无极,如今被我擒获,我不杀你,你留着我另有用处。”
这一瞬间,他全然没了先前的小心翼翼与柔和,他冷峻得模样才彻底像一个一国储君。
沉着、冷静,自持,笃信。
“来人!”他高喝一声,似乎是要唤来外边的下人,但他忘了,为了安排谢长柳进宫,他早已经清理了长留殿里里外外的下人。
“在……”飞鱼在角落里冒出来,微弱的举手。
秦煦瞥了他一眼。
“带他下去,安排在印象堂,看紧了他,若是跑了,你们就都谢罪吧。”
飞鱼慌忙点头,拜过太子,拉扯着谢长柳就要慌不择路的出了长留殿。
谢长柳顺着他后退了几步,他对上秦煦的目光,眼里有太多的疑问,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秦煦还留自己干什么?
他不怕他杀了他吗?
快刀斩乱麻,这是他教他的道理,为何却不用出来?
在门槛处,差点被绊倒,谢长柳才回正了身子,跟着飞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