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顺利!不过气氛却越来越紧张。
第二天下午二十七军军部过桥了,没有人理睬桥上守卫的士兵,坐在汽车里的将校们甚至眼皮都没抬下。部队越来越少,逃难的百姓更多起来。
大家心里明白,在他们的后面应该就是追击的敌人。各种备战作业都紧张地进行着。现在陈仲礼带领下的部队已有近千人,其中两百多人留守在东岸边的战壕里。
主要阵地前都预设了地雷阵,工兵们根据陈仲礼的命令不但给这座二里桥挂上了炸药,而且引水渠上的木桥也做了炸掉的准备。
工兵排长叫陶大江的,带领新拨来的三十位弟兄把营指挥所又加固了一遍,让它具备抵御重炮的能力。
一名结实的中校来找陈仲礼,自我介绍说:“鄙人刘富田,二十七军独立师二团团长,奉命接管桥头东岸直到李家楼一带的布防。久闻淮西营大名,能目睹贵部作战实在有幸得很!”
陈仲礼还礼的同时嘿嘿一笑,说:“浪得虚名、不值一提。老兄既是来接管防务,那好得很,我可以把东岸的部队全调过来使用了。
只是那大桥已经布置了炸药,老兄点火之前可要照顾我们这些还留在西岸的家伙,手下留情哦!”
“这个自然,贵部完成阻击任务回到我军阵营后再炸桥,上峰也是这样关照的。”刘团长微笑着说。然后又问:
“陈营长,老百姓仍在源源不断涌来,你看什么时间开始封桥比较好?”
“这个嘛,”陈仲礼想想:“你们不是还有人留在马庄吗?怎么也要他们回来才能办吧?”
“我听说马庄防御交给了保安六旅。可他们损失很大,怕抵挡不了多久,别抱太多期望。说是一个旅,实际上它能算个乙种团就很好了。
不过也有好消息,据说贵军昨天调来一个整团防守江家寨,你的右邻可以放心了,我们也有更多时间布置东岸阵地。”
“我们军的?哪个团?没有告诉我哩,不过真的是个好消息。”仲礼有些意外。
“像是五十五团吧?”
陈仲礼皱皱眉头,心想大约上边不了解情况的缘故,要是师座在肯定不会把胡阿鼠弄来和自己做邻居的。想着脸上勉强挤出些笑模样来,也不知和刘团长又说过什么。
反正是觉得浑身不舒服。送走客人他坐在马扎上发愁,李雄凑过来瞧瞧他的模样,小心地问:“耶,脸上气色不好。营座不要是中暑了吧?”
“你矮子说话就不能吉利点么?”陈仲礼愁眉苦脸地把胡阿鼠的消息告诉他。李雄听完抓抓头皮吸溜了一口气说:
“这也还是‘据说’,没得坐实。要打探确切才知真假。不如我去一趟看看情形?”
“别!你上回帮我演戏得罪他也够深的,再说这边一刻也离不开你。我让王四带两、三个人走一趟。哎,你拿两挺机枪、两千发子弹、四箱手榴弹做见面礼。”
“这也太贵重咧!”李雄叫起来。
“贵重?”陈仲礼跳起身来活动着胳膊、腿,冷笑了几声:“要真是胡阿鼠的话,这点东西如果能让他陪我打两天,那就值。只怕他连这点都做不到!”
事情果然如他所担心。马店的保安旅只抵抗了一个多小时便败下阵来,大批地越过谷地、践踏着麦田向淝河岸边拼命飞奔。
而胡阿鼠虽然笑嘻嘻地收下了礼物,可刚听说发现了敌人的骑兵侦察队便故作惊慌地胡乱放一通枪,然后借口敌人已对自己成两面合围态势撒腿后撤,还没等大家明白过来人家已经安全地在东岸集结了。
陈仲礼闻讯气得大骂“混蛋”。他一方面通知老黄赶紧与军部汇报,另一方面加紧备战,做好迎击准备。
谁知直到天黑也不见动静,连对方的斥候兵也不见。
这情形让人莫名其妙,李雄倒安慰他说:“既然不来咱们也别干等,该吃饭吃饭,该困觉困觉。这根弦一直绷着弟兄们受不得哟。”
仲礼想想也是,无可奈何说:“好吧,睡觉可以,但要加双岗。另外派出斥候兵去看看马店的情形,可以的话抓个俘虏回来问问。”
李雄出去安排,仲礼在营部的行军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知道如果敌人轻易地占领了江家寨,不但自己会面临强大的压力,而且尚未建立的河防被突破,可能淮西营连撤回去的路都没了,只好单独在西岸面对敌人。
胡阿鼠这个王八蛋,竟然憋着在这节骨眼上要自己的好看!他翻来覆去地琢磨,虽然西岸有近千弟兄,但这基本上是乌合之众,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
能顶多大用可实在没把握,要打一、两仗,且必须是胜仗,才能鼓舞士气、完成坚守任务!
月光从胸墙上方洒进来,照在铺开的地图上。那桌子是用两摞弹药箱垫底,上面放块门板做成的。湿热的空气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在四周飘荡。
“唉,又是兵灾又是大水,只怕秋天的收成不好呵!”仲礼忽然觉得自己又是陈三爷了。
从来没有关心过土地和收成,今天这是怎么?许是累的吧?他抬头瞧瞧睡在墙根草铺上的小四子,心里好笑:
“妈的,这小子心里没事倒吃得好、睡得着。老子带队伍白天耀武扬威,夜里就成了没觉睡的孙子。这天下真能弄人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