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旸道:“师父,你们为何称苏小姐为老大?她又为何盗了我的白马去?”
武安承道:“你跟苏小姐谈论了得有半晌,她却未曾与你说?”
顾旸摇头道:“不曾。只是讲了许多故事。”
仲义道:“却是些甚么故事?”
顾旸道:“说了许多他爹娘的故事。”
仲义张大嘴笑道:“苏小姐能跟你说这些,没准儿是看上你小子了。她与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几个月来说的话加起来,都不比跟你小子一下午多。”
顾旸疑惑道:“她却与你们相识几个月了?”
仲义哈哈大笑,张望着武安承、农竹道:“你们看这小子,老夫说的第一句话他却不反驳。”
农竹笑道:“苏小姐虽出身官宦,却有一颗菩萨心肠,常背着她爹苏知县接济穷苦,咱们丐帮自然也受她恩惠,故而戏称她为‘老大’,以表敬意,苏小姐听了,也是一笑置之,由我们这般叫她。说起来她爹苏国南,也不失为一个好官,故而咱们并未在此地发难。”
顾旸道:“原来如此。”
农竹道:“他虽是好官,本县作恶之事比起上一任狗官却一点没少。杀人放火的死罪固然是少了,偷鸡摸狗、斗殴强奸诸事却犹胜于昔。本县百姓都知道这是从朝廷贬下来的好官,争欲一睹尊容,更兼作恶进了牢里反而有衣有食,竟比那流落街头还好得多。”
顾旸听了,叹道:“怎一个颠倒乱世!”
农竹等三人听了,也纷纷慨叹。
顾旸道:“只是她为何盗了我的白马去?”
农竹道:“此事我等却不知缘故。”
顾旸问武安承道:“师父,苏小姐可曾说去了何处?”
武安承道:“不曾。她见你进了密室便走了,我等也不好细问。”
顾旸道:“我去寻她。”说罢,推门而出。
农竹道:“顾兄弟,且慢!”
顾旸停步回望。
农竹低声道:“莫忘了密室烛下事!便是最亲近之人,也莫与说知。”
顾旸笑道:“她是丐帮老大,怎不可说?”
农竹道:“她虽于我们有恩,终究是官府中人。咱们弟子今日探得已有兖州知府派人来给苏知县下书,不知为了何事。倘若哪日苏家突然变脸镇压我们,也只是顷刻之间!事关重大,不可疏忽!”
顾旸沉吟片刻,点点头,翻身上马,背了宝剑,戴起草笠,把鞭一扬,踏水上桥而去。
农竹遥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问二人道:“咱们这个决定可做得对么?”
武安承道:“这少年绝非俗人,舵主须相信老夫眼光。”
农竹道:“只是他……他犹豫了。”
仲义笑道:“少年人有点儿女情长,都是常事。我观此人必不负舵主。只是……”
农竹道:“只是有些年轻?”
仲义道:“正是。这小子聪明归聪明,就怕他自作聪明。小事耳,你我谁还不曾年轻过!”
武安承笑道:“待他闯一闯江湖,便知道了。”
顾旸拍马奔出数里,直到了阳谷县城门口,向四周眺望良久,又拍马而回,绕着整座城跑了两圈,再来到城门口,遥望着夕阳深处的漫天暮霭,恍若烟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