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余温未落,办公室门口以门为界,两边各站一排门神。
楚绵绵选了卫晟这边。
韩家能量太大,得罪不起,教导主任不由分说,第一件事就是当着各个学生的面给家长打电话。
除了疼闺女的楚国添,也就是楚绵绵她老爸保证十分钟之内赶到,剩下的都是垃圾桶捡回来的倒霉孩子,有的家长在出差,有的在国外,都是派助理或秘书过来解决问题,最惨的是萧绥,在了解到被揍的那些人和萧家没什么干系,直接问赔多少钱,把钱转账上,连助理都懒得来。
教导主任气得脸色铁青,最先把韩江远叫进办公室,门一关,也没人知道里面在说什么。
韩江远不在,卫晟一声不响地就走。
楚绵绵也跟着走。
萧绥被楚绵绵拉着走。
三个人穿成一串,像老母鸡领了两只小鸡。
萧绥有些不耐,跟着卫晟进了卫生间前的洗漱区就甩开楚绵绵的手,仔细洗了洗被她拉过的手腕。
旁边,楚绵绵傻乎乎地看卫晟用凉水冲头。
卫晟动作大,脖领处的衣服也湿了半边,油污变淡了,却没有消去,反而团团晕开,他盯着油污不说话,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沉默着不说话。
少年俊秀的面孔青一块紫一块,低垂着眼睫看不清神色,只是唇抿得紧,紧紧地握着拳。
楚绵绵定定看着他,担忧道:“你……还好吗?”
卫晟看着衣服上的油污,楚绵绵看着卫晟,萧绥看着他俩人。
入秋的天气本就有些凉了,又在楼道里,风一吹,半个身子的衣服都湿淋淋地贴在身上,便冷得扎人了。
楚绵绵下意识脱下身上的风衣,手忙脚乱地给卫晟披上。
黑色风衣,极简的中性剪裁,看着倒不违和。
楚绵绵披完,忽然到衣服是萧绥的,扭脸怯生生地看着她。
萧绥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神色莫测地看了她半晌,看得楚绵绵又红了眼圈——
萧绥转身就走:“衣服我不要了。”
卫晟只当萧绥和那些欺负他的人都是一丘之貉,一把拽下那件风衣,恨恨地盯住萧绥的背影,目眦欲裂:“我不用你的施舍!”
楚绵绵被他吓了一跳,目光在离去的萧绥和卫晟之间逡巡,不知所措。
卫晟自嘲地一笑,低下头,有水滴从他发上滴下,砸进掌心。
那水珠在阳光下也许晶莹剔透,而在光线暗淡的楼道里,也只是一滴水珠罢了。
他声音沙哑,不知怎的,他突然不想那个保护在他面前的女孩子误会,断断续续解释道:“他们……只是想找个人欺负,有由头最好不过,没有由头也是无关紧要的。”
少年人青春期总有无数无处安放的精力,欺负别人便成了释放精力的最好途径之一,他们不会管自己做的事是对是错,是善是恶,总之,惹人注目着,有人叫好便是好的,而好,又是不分对错善恶的。
当然,承受着这些的人,都是被剪掉舌头的狗,任人欺凌,不能做声。当然,偶尔反抗也不错,一味欺压总少了些乐趣。
那些人,原本就看他不顺眼,看他家中巨变,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先是不痛不痒地弄丢他的课本作业,或者趁他不在把他的书桌弄乱推到,后又有人把他家的事在校园中散播,以至于现在所过之处人人避如瘟疫,仿佛他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会扩散的病毒。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十几岁的少年会被恶毒灌满,从身到心慢慢地摧残着人,抽丝剥茧,折磨得人奄奄一息,恨不得把人活活逼疯才肯罢休。
萧绥隐约听着楚绵绵正小声安慰卫晟,她这个位置站的刚刚好,有个和楚媛媛爸爸长得极像的男人在拐角处匆匆而过,正是楚绵绵的爸爸,楚国添。
不多时,教导主任带着和一堆助理秘书下楼,嚷嚷着去保安室调监控。
萧绥挑了个正在摄像头下的好位置,若有所思:“系统,你说什么东西才能让人忘记仇恨呢?”
系统苦思冥想:“钱,权,美人?”
萧绥笑了:“美人如花隔云端,费尽心思得来的花终究不如主动走过来的花,前者还需百般提防防止对方看透自己腐烂的内心;后者,对方已经见识过自己的龌龊和狼狈,自然无所顾忌,无所顾忌也必将倾尽一切。”
她抬起手,手指纤细,手腕凝白,隐约可见血管的纹路。
她把手按在窗台上。
一切尽在掌握。
“用血夺来的花,因饮血而艳,总不如长在自己身边的花纯洁。”萧绥抬起脸,玻璃窗中,她的脸绽开一抹温文的笑意:“爱把心填满,仇人亦死去,生活在温室中的柔弱花朵一朝迎接烈阳,它那么需要保护,又有谁会记得仇恨是什么?”
系统瞠目结舌:“宿主你在吟诗吗?”
萧绥抚额,对系统的智商无话可说:“美人乡英雄冢,楚家溃散,肯定好多人找楚绵绵麻烦,卫晟保护她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再想什么复仇?”
系统道:“前提是卫晟得喜欢上楚绵绵,而不是一门心思靠她报仇。”
萧绥嗤笑:“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如果你硬要他们分开,他们反而会愈发轰轰烈烈百折不挠,如果你放着不理他们,反倒用不了两天他们自己就分开了。”
再者,大概所有人都忘了,曾经的萧家,是多么骇人的庞然大物。
眼下能让楚家爬到萧家身畔,不是因为暴发户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是百年簪缨世家的本家,不在大陆。
大陆萧家,不过是被流放的弃子罢了。
系统懵懵懂懂,好似已经豁然开朗,又好似什么都没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