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王向微靠,他年轻时虽常年奔波在沙场之上,但一直以来意气风发的将军并不显得老迈,直到发妻病逝、直到亲手害的长越到如今这般下场。
他每每在深夜辗转难眠,便会想起战场上长子一身血衣质问他的画面。
他是定北王爷,在定北王府来去自如,唯有长子休养的轻云院,他这两年从未踏足。
出于他的威严,府上下人对此并不敢在明面上议论,但他心知肚明。
想到长越,便似看到了那一双怨恨的眼。
那双眼睛曾在十几年前轻眨着看他,唤他“父亲。”
许久,这位略显老态的定北王才长叹声,他没有仔细去听白芜荑的话,他都明白并不需要他人多言。
他想过,想过很久,直到此刻回想起女儿展开圣旨的那一幕,他想起了那是天子赐的婚书,婚书之上是女儿和皇子的名字。
他娇纵的小女儿,怎么可以嫁入皇室,入那狼潭虎穴。
终于略显老态的定北王爷终于是跨过了心中最深处的那道障碍,一瞬间,他心恍若明镜,竟找回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
“那就随她去吧……”
闻言,白芜荑不禁有些诧异的抬头,随即又听到。
“若是成,澹台氏的后人会永远记得她,若是不成,我便带着他们兄妹北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天子忌惮澹台氏,一心要灭澹台氏满门,既然冤屈洗不清,那不如坐实了这罪名如何?”
澹台氏世代忠于大梁,他这一生自问也为燕皇室的天子征战无数,最后功成身退,却落得一个遭皇室猜忌、险些丧命在这皇城的下场,如何不令人心寒呢。
的确是不甘心的啊。
如今龙椅上这位天子的狠辣,在他少年时一杯毒酒赐死了辅佐他八年的皇叔时,便已经暴露无形了。
谁人都渴望被信任,即便是再忠义之人。
澹台元序入宫的同时,不知是否是有人暗中操作,天子赐婚于四皇子和定北王府小郡主的流言传开。
即便只是流言,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下似乎还是有人信了,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
但散出流言的那位,似乎并没有想过。
纵使流言是真,定北王府娇纵的小郡主又岂会让自己的婚事任由他人摆弄?即便是当今天子。
……
高耸的朱红色宫墙内,亭台楼阁,琉璃青瓦。
巍峨宏伟的大殿外,在李公公的传召声落下后,澹台元序进了御书房。
宽敞的殿内,年迈的天子坐在桌案后,刚刚放下一则奏折,抬头时一张爬满皱眉,却依然儒雅随和的脸便落在了澹台元序眼中。
她记得上次见当今天子,还是在几年前到宫中寻伊人时。
天子年岁并不大,至少只比定北王爷年长几岁,却因为身居高位的操劳,如今不过半百便已经显得如此老迈。
多年过去,她已经长成少女,而这位天子也慢慢老了,鬓角的白发如霜一般雪白。
“澹台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