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央回到侯府,想起那张和姑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她该不会是……不,绝无可能……
他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天,他不顾阻拦偷偷溜出家门,想去找顾谦表兄一同出城玩,可还没到太师府,就看到大街上到处是身负枷锁的犯人,他虽然认识的太师府的人并不多,但至少也不会完全不认识,而犯人队伍中的好些脸孔都让他觉得面熟……
大街上,驻足观看的百姓很多,他们平日里大多只见过太师的车驾,而现在所有的太师府的人,没被杀的,都被押解着,狼狈不堪地在鞭打下低头前行。队伍很乱,但林承央还是在其中发现了太师府二小姐,他的表姐顾与霏的身影,昔日里骄傲端庄的她,眼里也失去了光彩,如行尸走肉一般任凭粗鲁的卫兵推搡着向前……林承央只觉得身上的血液在一刹那凝固了,那种心悸的感觉他至今都忘不掉。
他想起了戏文里的一句话: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他没想到顾家这栋屹立三朝的朱楼,倒的这么猝不及防……
后来的他才知道,他的至交好友,他的表兄,太师府三公子顾谦在那天前夜的晚宴上就被杀死了,生命永远留在了十四岁。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小钩子一样的少年,再也不会笑了……
父亲曾多方打点,想救自己唯一的妹妹,太师的正室林氏,为此还不惜得罪了好些人。可没想到,他的姑姑,平素里这么柔婉的一个女子,骨子里的性子却这么烈……她毫不犹豫地把匕首推进了自己的胸膛,随自己的丈夫去了,至死也不肯供认半句。之后嘉善侯府也受了些牵连,自身难保。最后父亲干脆作出寻仙问道,不理俗世的样子,才幸免于难。
他曾问过父亲,为什么太师这么一个刚正不阿的人会有这种下场。
“太师的刚正不阿,在别人看来可能就是顽固不化。那人要向上走,自然得搬掉他路上的石头,太师正是最大的那块……”
他后来回想起太师倒台之后,朝廷的大肆捕杀太师党……果然是拔了大树,连着树深埋在地下的根系也清了个一干二净。
林承央想起自己的父亲,父亲在他后来的记忆里总是一副飘然脱俗的样子,可他知道,父亲每每听到不平事,手里总是紧握着拳头。他知道父亲心里的愤懑,父亲也想出仕为官,为大梁,为百姓,为创造一个清明的盛世出一份力。父亲曾说过,“毫无作为,窝在家里混吃等死,还配叫男儿吗?”可惜父亲明明有心,有才干,却没有了施展的机会……哪怕他不顾自己的性命,可是还得保全母亲和他,父亲不敢,也不能冒险。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官宦之间的倾轧争斗。
另一边,萧启域拿着探子各方收集调取来的资料不禁陷入沉思……
顾太师仅有正妻一个,无妾,无外室。顾太师与林氏共育有三子三女。大公子早年病逝;二小姐被贬入掖庭,后被燕王看上,收作妾室;三公子在缉拿顾氏乱党时被乱箭射死;四公子流放至边疆;五小姐也被贬入掖庭为奴,病死;六小姐自幼体弱,病死于押解的途中。
按照年龄来看,五小姐顾与娴要是活着,现在应当是十五岁;六小姐顾与瑾则是十四岁。顾小阮看着十三四岁左右,可考虑到她之前营养不良的样子,也可能再大个一两岁,所以这两个身份都有可能是她,可她们又偏偏都死了……
难道她身世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萧启域挥了挥手,招来了申九,“吩咐下去,把前太师府的五小姐和六小姐的资料尽可能多地收集起来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