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
云梦山。
“老师,秦国实行新法已有二十年,今河西大捷,您怎么看?”
“老夫早已说过,不妄言世间政事。”
王诩将手中的竹简放到案桌上,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长须,长者之姿不怒自威。
吃瘪的张仪双眸低垂,拱手作揖,恭敬而拜。
“弟子冒进了。可师兄在秦……”
“卫鞅既已出徒,便与我等一门无关了。日后你若下山,也是这样。”
张仪原想继续辩驳,王诩却缓缓闭上了眼睛。见状,他便默默退了出去。
站在洞外环视山景,满眼看去,尽是绿水青山,养眼得紧。
这是张仪来此求学的第四个年头。
初来乍到之时,功利的少年心性难免浮躁,见山是山。
五年下来,自己倒也静心沉淀了下来,如今,见山不是山。
“师哥。”
闻声,张仪转头看去,一副秀雅绝俗的姣好面容出现在自己的视野。
“这个时候你怎么上这儿来了?老师看见又该指责你了。”
姑娘桃腮带笑,温柔可人。
“他不会管我的。”
说罢,姑娘将手中的一纸帛书递给张仪。
“这是什么?”
“自己看。”
“山下来的?”张仪问。
姑娘点头,嗯了一声。
闻言,他原本打算伸出的手又快速收回。
“你怎么不长记性,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么!”
“怕什么啊?咱们是在这儿修学,又不是与世隔绝,师父他自己这样做,也没道理要求我们也跟他一样吧?”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张仪忙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
“我的师妹,你长点心吧。”
张仪叹了声气。
王诩的众多学生当中,极少有女弟子。而张仪面前的这位,是王诩早年间下山时救回的女童,因她是孤儿,便带回山上收做了弟子。
王诩重新给她起了名字,叫白洛。
所有弟子中,白洛年龄最小,但却是跟随王诩时间最长的。因此王诩对她,总是格外纵容些。
譬如只有白洛一人称王诩为师父,其余学生皆称老师。亦譬如只有她,敢在王诩面前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地讲话。
白洛比张仪小了七岁,今年正好十八。
若按世俗之见,女子十五岁便可出嫁,但至今,王诩还没有提过这件事。
或许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总想多留一段时间。
又或许是在等白洛,或者另外一个人主动开口。
“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师父一通骂就让你安生了?山下诸国之事你难道不想知道么?”
“我现在只是一门心思静心修学,那些事情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张仪回道,自己的嘴上功夫从来没输过别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
“哎,我劝你呀,也别搞这些小动作了,哪天把老师给得罪了,你就等着罚抄书籍吧。”
“我为什么费尽心思去探听山下消息,你还不知道吗?”
张仪低头看时,白洛素净的脸庞却带了一丝落寞和委屈。
“行,师哥谢谢你,但是我也不想你担着被老师责怪的风险,去为我打听诸国之事。”
白洛安静地听张仪讲话,不言语时身上自带着一股轻灵之气。
“我刚才想和老师请教秦魏河西之战一事,却被他赶回来了。”
闻言,白洛抿嘴笑出了声。
“是谁口口声声说再不问山下事的。”
张仪叹了一口气。
“我也是才明白这个道理,许多事,问与不问,其实都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