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就按照摇山的布置吩咐下去吧,今日这一场仗,虽然轻松不费力气,但是旬月的长途远征,将士们想必累坏了吧,犒赏等到明日,先让士卒们好好休息,但巡逻探马必须多多撒出去,眼下虽然已经剿了大半的鞑子,但西疆终究未平定,难免有虎狼窥视,咱们可不能步了天山汗的后尘。”
夜里,火塘的篝火烧得彤彤亮,四皇子、霍摇山以及河间六卫的将佐围着火塘议定了接下来的章程,四皇子最后的总结,众将自然听明白了潜台词,西疆这边短时间断然是没有能够威胁他们的存在了,四皇子所说的“虎狼窥视”,其实便该是指忽格尔忽和他的蒙古部众,哦,因为今后要在天山落脚,忽格尔忽已经给他的新部落起了新名,没有沿用破灭的天山部落的名字,而是叫做赫兰流沙。
先前,四皇子与忽格尔忽还在并肩作战,打败了天山汗,转眼间就要互相提防,人心的蝇营狗苟可见一斑,但大家都明白这样做的必要性,实在是国朝对新成立的赫兰流沙的控制力太过薄弱,便是忽格尔忽犯上作乱,可他只要尽快控制西疆,国朝没有个三五年的准备,真能很难派遣大军讨伐,毕竟下一次来,忽格尔忽有了防备,只能是稳扎稳打的鏖战了,要想再像今日这般轻兵奇袭,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众将称诺,掀开大帐依次退下,宽敞的大帐内便只有四皇子和霍摇山两人了。
四皇子起身,亲自从那火塘上的铁锅中舀出两碗蘑菇牛肉汤,先递给霍摇山一碗,霍摇山忙推辞,“不敢劳烦殿下,臣自己来。”
“臣?你我私下里,用得上这么见外吗?这次算了,下次我不允许你在我面前自称臣。”
四皇子板起面孔提点几句,又笑着说道:“你是此战的功臣,我给你盛一碗汤又算得了什么,你祖父骑马数日夜奔战,把大腿肉都磨烂了,皇爷爷不是爱护有加,亲自为你祖父敷药吗?”
四皇子把霍摇山按回矮凳子上,坚持给他盛汤,霍摇山推辞不过,只能端过来喝,军中的厨子手艺自然很粗糙,不过胜在材料新鲜,鲜蘑菇是上山采摘的,牛肉也是现杀,在这寒冷的夜晚喝一口热乎乎的汤,别有一番滋味。
四皇子也端着自己那碗,坐在霍摇山旁边,喝一口砸砸滋味,笑道:“味道是差了点,不过等咱们平定西疆,班师回朝,父皇定会在御花园为我们摆宴庆贺,到时候摇山就能尝尝御厨的手艺了。摇山你说,咱们几个月能平定这西疆?”
霍摇山的双目穿过肉汤腾腾的白烟,望着那摇曳的火光,整张脸明灭不定,悠悠说道:“西疆是一定能平定的,差别只是快慢而已,就看忽格尔忽是不是肯再卖命了。”
西疆最最主要的力量天山部落几乎被全歼在天山脚下,当然没有全都杀死,其中一大部分都做了阶下囚虏,这些人如何安置,还等得皇帝陛下的旨意,这也是四皇子和霍摇山警惕忽格尔忽的原因,因为忽格尔忽只要把他们给消灭了,不仅仅能独占西疆沃野,更能得到这被俘获的天山部众,极短时间内迅速壮大实力。
当初在北京时,皇帝是承诺战后将天山草场赏赐给忽格尔忽和他的赫兰流沙部,但西疆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区区的天山,天山充其量只占了其十分之一罢了,其余的土地和城池,便是国朝的新占领土。
在北京时,忽格尔忽只是漠北汗廷的叛臣,朝不保夕,什么条件都肯答允,但现下在这西疆,他已经是仅次于河间六卫的大势力,考虑到他蒙古人的身份更能吸引西疆这边的蒙古人青睐,隐隐间已经壮大得很厉害了。眼下他没反,主要便是他的赫兰流沙部来源复杂,没个几年打磨是很难捏成一股绳的,没有足够的武力支撑,他自然没有反乱的底气。
而且他虽然是鞑子高官,但血统并不高贵,统治赫兰流沙的名分不足,如果没有国朝的承认和支持,一旦叛乱,先不说皇帝的大军会不会再来征讨,明年开春之前,已经饿疯了的漠北汗廷决计会打着讨逆的大旗席卷南下,到时候,赫兰流沙部落的蒙古人恐怕转眼就会抛弃忽格尔忽这个靠着抱中原人大腿上位的逆贼,转而去投效尊贵伟大的黄金汗。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霍摇山早就给四皇子掰扯清楚了,他很为难,眼看着一次拓地千里的大功业就要到手了,天山部落逃出去的人马和四散在西疆各地没来天山的小部落,不仅力量弱小,而且没个人带头,天山汗的子子孙孙包括他自己本人、有名有姓的大部落贵族头人,全在天山死了个干净,外面的那些小势力都找不到有威望有实力的人领头,一盘散沙,各个击破便是,这实在是太轻松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四皇子和霍摇山只需要舒舒服服在天山打打猎、烧烧烤,把军队派出去,便能轻而易举拿下全西疆。
可是原先帮了他们大忙的忽格尔忽,成了最不安定的因素,四皇子心焦难耐,万万不肯灰头土脸被赶出西疆,把好好的一场大胜利,弄成了为他人做嫁衣的笑柄。
“父皇不是允许我们可以向长安镇求援吗?要不我们立刻去信给你爹,叫他带兵来助威,或许我立刻派人把报捷的使者追回来,重写一份奏疏,向父皇禀明我们的处境,相信父皇也不肯失去白白失去占领西疆的机会,这可是汉唐故土啊。”
“不行!”霍摇山断然拒绝了四皇子的提议,“一旦我爹爹的长安兵动了,风声传到西疆,忽格尔忽是不想反都必须得反了,谁知道我爹来是帮着咱们威吓他忽格尔忽的,还是干脆灭了他,占据全西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