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腥?”苏青青一愣。
偷腥?我去,这刘婶的嘴皮子够厉害的啊,怎么把罪名说得更重了?
刘婶添油加醋,拱火道:“可不是,早晨我们都看见了,二丫头趁着大家伙下地忙活,穿了男人的衣服大摇大摆地进村儿,真的是……哎呦……好不检点!”
“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这么嚣张?老苏,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大家伙议论纷纷,苏彦秋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苏彦秋沉声道:“苏卿卿,你过来。”
苏青青冷笑一声,道:“刘婶,好一张巧嘴呀。要不是我身为当事人,我也要被你这唱南曲般的功夫给骗了。你说我在野地偷腥,此事可有证据?若没有证据,就凭你用女儿家清白搬弄是非这种事,我就可以拖你去告官!”
苏青青自然不怕刘婶胡说,毕竟早晨自己落水可是有许多人证的。更何况在汉朝,诬告罪是很严重的一项罪责。
因为诬告者的提告,被告的身家财产乃至性命安全都会受到威胁,诬告他人的严重程度可以说和谋杀是一样的。汉朝的君主对诬告罪的惩治非常严厉,采取诬告反坐制度。诬告反坐制度的意思是,诬告者诬陷什么罪名,这项罪名就会反过来被安插在提告人头上,说明诬告是严重犯罪,是会被追究刑事责任的。一旦苏青青去府衙提告,那么这项罪名就会落到刘婶的头上。
刘婶冷笑,眯起眼睛,脑袋得意地轻轻摇晃起来:“我说二丫头,你现在乖乖认错恐怕还来得及,到时候要是追究起来,有了人证物证,你可就不好办咯。”
李婶有些生气了,她微微抬起头,目光如炬,对上刘婶不怀好意的眼神,冷冷道:“刘婶,二丫头不过是在洗衣服的时候驳了你两句,你我都知道,未婚嫁的女子一旦被这种事情缠身,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二丫头平日与你无冤无仇,你非要下死手吗?”
苏彦秋的目光有些动摇了。——是呀,二丫头一向乖巧,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败坏门风的事儿呢?
刘婶见事情发展不对,立刻喊道:“李婆子,我可有人证!是不是信口胡诌,把人证喊上来一问便知!”
“你!!”李婶暴怒,正要上前理论,却被身后的苏青青拉住了手腕。李婶回头,正对上苏青青平静的目光,她嗫嚅了一下嘴唇,刚要说什么,就感觉到苏青青的小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
李婶叹了口气,不再接茬。苏青青顺势走上前来,这次,她将李婶护在了身后。
“众位叔伯、婶子们都在场,卿卿不敢胡言。”苏青青望着围观的大家和愤怒的父亲,缓缓陈述道:“今儿一早,卿卿确实去金川河洗衣裳了。我刚到河边,就被一群玩耍的孩子撞下了河堤,差点被大水卷走淹死,头也重重磕了一下,现在还有个大包没有退下去。之所以卿卿还能回来见到叔伯婶婶,是因为有一位不知姓名的恩公不顾危险跳进河里救了我,恩公见我落水湿了衣裳,就把他的外衣留给我遮身子,不然卿卿透着衣裳一路回来,恐怕臊也臊死了。”
随着苏青青的陈述,苏彦秋冷静了许多。
苏青青指着地上的木盆,道:“回来以后,我拿了这些脏衣服过来洗,没想到刘婶开口便说我和一个男人在金川河边搂搂抱抱不成体统,说我不知检点。李婶听了,就驳了她两句,我也是气急了,便出言顶撞了刘婶,没想到她却因此记恨上了我,这才去寻了各位叔伯、婶婶过来瞧我的热闹。还请各位明辨是非,替我说句公道话!”
苏彦秋侧过头,审视着刘婶的目光,严肃道:“刘婆子,你果真见到我家卿卿和野男人……那个了?我二丫头还是黄花大闺女,你说话可是要负责的!”
众人嗡一下炸开了,有骂刘婶心肠歹毒的,也有骂苏青青不知羞耻狡辩的,好不热闹。
刘婶的额头上划过几滴冷汗,嘴硬道:“当…当然是真……”
“静一静、静一静!季长老来了!”
蓦的,有人高喊了一嗓子,围观的村民们听到季长老来了便退了开去,主动让出一条路来。只见一名白发长胡子的老者拄着拐,慢慢从人群后面走了上来。
季长老,原名季瑞明,今年八十二了,是北溪宗祠的长老,在北溪算是最说得上话的人物。他身后跟着宗祠二房、三房、四房的长老,个个都是斑白的鬓发,看起来也年纪不轻了。
北溪村地处边界,不同姓氏的家族很多,但季姓是北溪历史最古老的姓氏,相传北溪就是由第一代季姓人开垦建设的,所以在北溪族群中,季家的地位最高,尤其是长房长老季瑞明,连北溪皇庄的庄主都要礼让他三分。
苏彦秋见惊动了季长老,忽然紧张了起来,连忙上手去搀扶,赔笑道:“季长老,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季长老铁青着脸,严肃的环视了一圈,然后目光定在苏青青身上。
苏青青暗道一声不妙,只听季长老扯开有些沙哑的嗓子,对苏彦秋冷声道:“老苏,你教女无方啊。”
“季长老……”苏彦秋一脸茫然,道:“您怎么也……”
季长老双手交叠按在拐杖上,轻轻怼了几下泥地,发出“砰砰”的响声。
刘婶得到信号,立刻回头望向人群。
人群中走出一个怯生生的女子,女子一身灰衣灰裙,腰间缠着一条黑色的缠腰,头发用灰色发带扎了个发髻,前额散落着几缕头发。
苏青青定睛一瞧,这不是早上在金川河边洗衣裳的妇人么?她来这做什么?
刘婶一把拉过妇人,道:“儿媳妇,快跟大家伙说说,你早上都瞧见什么了?”
原来这就是刘婶的儿媳妇,她回来以后把苏青青落水的事告诉了刘婶,刘婶正是从她那听到后才在井边对大家胡说八道的。
刘婶儿媳妇站在人群前面,不敢抬眼也不敢说话,围观的众人都在等她开口,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纷纷催促道:“快说呀,到底发生什么了?”
刘婶也有些气了,用力在儿媳妇的手臂上一拧,道:“说呀!你在金川河边看到什么了,你怎么跟我说的,现在再原原本本说一遍!”
刘婶儿媳妇“哎呀”了一声,抱着手臂后退了几步,低着头,有些哽咽道:“我……我看见……”
众人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