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的震惊并不比别人少。不过转过身去,脸上已是波澜不惊,微微一笑,向各位将官和少主说道:“诸位无需担心。数日以来,我军一直佯作增兵,林氏也摸不准我军底细,底气不足,不敢出城与我军作战。况林匪人数虽多,又有坚城固守。可毕竟多是些临时聚集的乌合之众,指挥不一,缺乏训练,装备更是不如我军。即使林氏将那些人心涣散的奴客全部召集,在我虎狼之师面前,也不过一群送到嘴边的弱羊罢了。林思礼此人虽为蛮僚,不过也深知此中底细。故我大军围城数日来,除头一日给我们送来数十人头外,再不敢出城一战。我料林匪定是料定我军粮草缺乏,兵械不足,准备凭借高墙深池,只守不攻,逼迫我军不战而自溃罢了。”
听了陈逸的解释,众人也都想起陈逸这些日来,不断地抽调民壮着上甲胄,夜晚出营,白日堂堂皇皇冒充援兵而至,不断在城周扩建营寨,并每日里派出大批兵丁城下骂阵,搞得林家坞紧张不已,即使官兵骂的如何厉害,也不敢出城一步。想到这里,众人脸上的紧张的神色很快平静下来。
这时陈昊站了起来,向陈逸问道:“使君,既然林匪已经料定我军粮械不足,打定主意只守不攻。为何我军这些日来一直对林家坞围而不攻?城外这么多将熟麦粟,为何不派民壮收割补充我军粮草?再者,我军粮草兵械不过月余之用,而林家坞却是粮械充足。若是仅靠围城,实不足让其短期内投降,不知使君下步如何打算?”
陈昊此话虽然恭谨,可却明显带着带有指责陈逸怠战的嫌疑。听陈昊如此说,诸将也纷纷将目光投向陈逸,露出同样的神色。
作为一个年不过十二三,黄毛未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虽然陈逸一到龙溪,就孤身深入守卫严密的县衙,杀掉了林伯连这头恶虎,可那也仅仅是胆量问题,与指挥大军作战完全不同。
虽然陈逸的兵法艺术深得兵法大家徐度的好评,不过那是在建康。对于龙溪诸人来说,陈逸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依靠着皇族的身份即登高位的“皇二代”,而且从未有过从军的履历,被众人质疑也是难免之事。
对此陈逸早有自知之明,对陈昊的指责并未恼怒。只是自己在林家坞已经安插内应之事,事关此战的成败,无法对众人明说。盘思一下,当下搪塞道:“诸君有所不知,我军初来乍到,城内守军定然警戒甚足,我军若在此时攻打,定会死伤惨重,到时成败更难预料。诸君都应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之理。本官之意是就是如此,先令大军围困林家坞,待到坞内守军日久懈怠,我军再乘机攻打,一鼓而下。如此既可减少我军伤亡,亦可加大我军得胜之机会。至于为何放着城外麦粟不收,本官已经讲过,此乃为林老匹夫诱我分兵之计,我军绝不可因眼前小利而招致兵败身亡。再者,诸君无需担心我军粮草军械不足之问题。龙溪城破后,本官已令人持本官节符前往绥安求助,向他们借贷粮米军械。同时本官还派手下大船前往广越,购置粮草军械,数十日内,必可返回,届时我军再无粮械不足之忧。”
绥安即后世的云霄县。不过此时绥安县的辖区比起后世的云霄县要大得多。其辖区包括诏安县、云霄县以及漳浦县东南部盘陀、旧镇、赤土、湖西、赤湖,向北直至太武山海岸。
绥安的开发要早于龙溪许多,置县的历史要追溯到东晋义熙九年(公元413年),至今已经一百五十余年。衣冠南渡以来,绥安由于地理条件的优势,大批华人纷纷移居于此,绥安得到迅速开发,南齐时期更成为义安郡治所。尤其是侯景之乱以后,大批南渡北人、江南士族,再次迁徙进入义安。到了梁陈之际,绥安已经成闽广一带有名的盛县。
陈朝诗人顾野王曾在《饯友之绥安》中,描写绥安当时繁华和富庶:“谷风扬暖律,扶旭开馀霭。兰芽被平皋,冰澌泮微濑。悟彼芳岁新,惬此赏心会。丝竹邯郸娼,朋游邺中盖。……众宾悦礼遇,远俗怀仙爱。掺翰本非工,无讥比曹郐。”
由诗中所述来看,绥安开发已久,无论从华化程度,还是从经济条件上来说,均远胜于龙溪,所以陈逸才派人持自己南中郎将的节符前往绥安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