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露得意洋洋，“如果爱缺点，那么优点又有什么可贵？假设齐世德是一个劣迹斑斑的人，你还会爱他吗？如果爱一个劣迹斑斑的人，那么人类的优点还有什么价值？可以全体堕落和退化了。”
我喘过气来才说，“你这段话说得有见地，我很赞同，可是——”
梦露妖娆地耸耸肩，“可是什么可是，哪有那么多可是。”然后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不是我说的，看来的。”
“什么书？”
“不是书，微博上看来的。回头看能不能找到，找到发你。”
我笑。确实，刚才那段话不像梦露口吻与措辞。
“好歹我也是公关部负责人，时常要公开发言的。看书就算了，但吸收点碎片还是可以的。”她自我解嘲。
“我刚才说’可是’的意思是，爱一个人就要包括他的全部。没有完美的人。你怎么可能只要好的把坏的全都挑出来？”
“我说了，他可以滚回去补血，血槽满了，龙精虎猛再来找我。”
“无法做真实的自己，这势必会孕育谎言。”
“我不在乎啊，他只要对我好就行了。嘉叶，我觉得这就是你的问题：你在乎的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诚实啦，真实啦，忠诚啦，真相啦，却不在乎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一个男人为你付出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我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确实，我更在乎的是那些不能直接看见和摸到的东西。但是，所谓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哪样的背后不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在起作用？
我问梦露，“一件礼物，可能是出于单纯的奉献、想要你高兴，也可能是因为出于背叛而感到的补偿心理，想要用礼物来弥补和继续蒙蔽你，你不在乎是不是后者？”
“当然不在乎。为什么要在乎？礼物就是礼物，先收了再说。何况你说的动机只是猜测。”
“如果不是猜测，有确切证据指向事实呢？”
“那也先收下礼物再谈条件，看他是否愿意做出更多弥补。”
“好、吧。”我放弃了。
梦露和我这方面价值取向不同，这一点我不是第一天知道，所以也没什么好失望的。所谓朋友，即是抓大放小求同存异，哪里能够强求处处合拍。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大平杀青那晚，你不是说现在只交往一个一九零吗，这才几天，怎么又突然冒出这个信教的？”
“当然是因为一九零靠不住啦。他年纪太轻，赚钱又少，和我在一起还总指望我埋单，我要他干嘛？姐姐还没到要花钱买小鲜肉的年纪呢！”
“但是他惹你生气你都没有立刻炒掉他哦。”我立刻指出，才不被她蒙混过去。
“哎——”
梦露拖长声音，十分无奈，只得和我说实话，我这才知道一九零长盛不衰的奥秘。
原来梦露起初对一九零很有感觉，因为很像她十几岁时彼此喜欢的老家那边一个男孩。但她离开家独自来外面闯荡了，人家当然也早已自行结婚生子。和一九零在一起，她头一回有恋爱的感觉，仿佛自己重新变成了少女和年轻女孩——说到这儿时她不忘对我促狭一笑，自然是想起了平安夜我自述少女到毒妇那一幕。但是一九零显然希望她是一个成熟女性，而且希望梦露能够对他有帮助，无论工作还是财务上……
“平安夜我和他生气，是因为他没有给我买礼物。后来他道歉又补上，我就又原谅了。大平杀青那天是他放我鸽子，就因为他指望我买他们公司的理财产品给他充业绩而我不愿意。最后分开就更搞笑了，你会笑死。”
“哦？”
梦露绘声绘色描述：“前两天他约我去他那儿，晚上。一进门黑黢黢的，没开灯，但是地上点着蜡烛，还撒了一地玫瑰花瓣。我就顺着花瓣走，一边走一边脱衣服，然后进到卧室，他光着在床上等我，嘴里还咬着一枝玫瑰，也不怕扎嘴。”
我听得津津有味，催促她继续。
“我还穿着内衣，他从床上爬起来，帮我脱。你懂啦，就是各种挑逗什么的——”
我想起了我和世德……
“然后，就在老子要脱底裤的时候，你知道这货给我来句什么？他说，明天是他生日，问我能不能买他们的理财产品算作送他的生日礼物！老子当时就把脱了一半的底裤又穿起来了。妈的，想要我的身子可以，但还想要我的钱？算了吧！”
“然后呢？然后呢？”我追着问，在沙发上笑得打跌，眼泪都出来。
“然后什么？然后我就沿着玫瑰花瓣一路走一路把衣服捡了穿起来，摔门走了呗。不是我完全不能买他的理财产品，但他这么恶心地给我搞一出，妈的给我来色诱，他以为他是妲己我是纣王？”
“他为了业绩也蛮拼。”我评价道。“既然你能买，怎么不早点透个口风，非逼人家出此下策。”
“总得给我点时间研究下他们的产品靠不靠谱啊，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是不是有点惋惜？”望着梦露，我拍了拍她的膝盖。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为某个人难过，而且一再网开一面。“他也只是像你的初恋而已，并不真的是。”
“是啊，只当是做了一场春梦吧。”梦露显然不愿话题在这上停留，转了话锋，对我语重心长，“总之呢，过去的事我们就让它过去。至于那个人，你实在一时半会走不出来，就赶紧找个新欢，相信我，这是最快忘记的方式。”
本想和她说昨天Ray来拍照以及后来的微信聊天，但她除了数落我不收那三千块之外，一定会鼓励我和Ray进一步，这样一想，就没有心劲提起了。
一支红酒梦露自己喝了大半瓶，她说没事，我却看出她已有一点醉意。她酒量很好，远在大平和我之上，往常两支下去也没事，但今天显然情绪不佳，尤其提到一九零时。按住瓶口，不许她喝了，从冰箱取三只橙子，去厨房榨一杯果汁，逼她喝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