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像是冥冥中有注定。
难以再入眠的许校程,因为梦见母亲的缘故,想起了已经住在医院很久的许青云。
他在浓重夜色里,开车去了医院。
平时近四十分钟的车程,那晚他只用了不到三十分钟。
可正是这样的无意之举,他见到了生命垂危的许青云最后一面。
谁也没想到那晚许青云会去世,许校程都没有料到。他进了病房,许青云安静的睡着,像是察觉到有人来了,他醒了过来。
他用很缓慢的语调和许校程说话,说他和周冉从小一起长大的,在订婚之前关系还是很好的。
周冉一向娇气,小时候被虫子咬个包都得哭上好一阵。
他说那时候大院里的其他人都嫌爱哭的女孩子麻烦,他不嫌弃,也爱和周冉待在一起。
说起许校程小时候的事儿,说他聪明但不服管教,看着就不是会省心的儿子,也不知道这脾气是像周冉还是像他。
许校程一直没说话,在病床边垂眸安静的坐着。
最后许青云的精神已经不太好了,一句又一句微弱的重复着“……等我死了,就把我和你妈妈葬在一起,我到下边儿给她赔罪。”
许校程看着他,声音很平静,“算了吧,她不会愿意。”
许青云就没有说话了,只是很艰难的呼吸着。
许校程见他情况不对,叫了医生进来,检查过后医生只是摇头。
躺在病床上的人也明白自己的状况,声音微弱的交代,“遗嘱……我已经立好了,你……找……找赵律师。”
许校程一句一句应了下来。
他们这对父子僵持到最后,也斗到了最后,到许青云生命的最后也没有和解。
但是好像,许校程对这个父亲所有的期待、崇拜,怨恨、失望、较劲,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许青云临终前的反复念叨的最后一句话是:“要是没结婚就好了。”
要是没结婚,就好了。谁也不知道他这话的确切意思。
要是没和周冉结婚,他们或许不会在婚姻的躯壳里成为一对怨侣,也就不会让婚姻毁掉了他们自小到大的情意。
还是他后悔自己给了韩丽婚姻,闹得父子僵持这么多年?
没人知道。
这些随着许青云的离去都变的不再重要。
……
车子在公寓前停下,杨启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姐怎么来了?”
许校程回神,顺着杨启的视线看了过去,杨舒手里牵着小象,等在他的家门前。
许校程脸色变的冰冷。
杨启察觉气氛不对,一直跟在许校程身边,他近来也听说了一些杨舒做的事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都觉得自己堂姐做的太过分了。
杨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在他试探着要开口时,许校程已经推开车门下去。
杨舒一手提着小象的书包,像是刚从幼儿园把孩子接回来,直接来的这里。
听到脚步声,立即回头。
看到许校程时,她下意识的慌乱别开视线,又鼓足勇气抬头看他。
“最近还好吗?我看到许叔叔……”
许校程打断她,“你的东西都搬走了,还来这里做什么?”
杨舒面色有些苍白,“我只是……只是来看看你好不好。”
她说着,拉着小象的手,“小象,叫人啊。”
小象是个敏感的孩子,看着神色不对的两个大人,一时不敢开口,只怯生生的看向妈妈。
杨舒心里一阵难过,“学校又找我谈话了,他们要开除我。之前说让我主动辞职,现在都不作数了。”
许校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杨舒挤出一些无奈的笑,“怎么没关系呢?是你接受采访说自己未婚,直接撇清了和我的关系,那些校董才会不顾及情面直接开除我。”
许校程耐心已经用尽,并不想听杨舒在这里废话。
他抬步就往公寓走,杨舒看着他离开时冷酷的背影,一时间难过的止不住眼泪。
“许校程,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当初……”
离开的人停住了,转过身,一双黑眸不带感情的打量着面前的女人,黑色的大衣更显得他冷肃不可接近。
杨舒强迫自己把话说完,声音却微弱,“你当初说过,会好好照顾我们母子,直到苏展醒来。这是你的承诺,你不能忘,也不能这么对我。”
许校程几乎冷笑出声。
“我的承诺?”他从台阶上几步跨下来,逼近杨舒。
他声音很低,却压抑着冷虐,他攥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我现在还能对你这么客气。”他深呼吸着,“……只是因为你是个女人。”
小象被两个大人吓到,躲在杨舒身后低声哭起来,小脸哭的通红。
许校程回神,收回了手。
转身离开之前,他对杨舒说:“既然当初你信誓旦旦的说,是为苏展生的孩子。那我现在给你指条明路,如果孩子你不想养,就去找苏家说清楚。这个孩子苏家不见得不想要。”
杨舒整个人都愣住。
“什么意思?”
许校程没有再理会她,径直离开了,房门在杨舒面前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