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安醇觉得自己在某个人的背上。
那人肩膀很宽,两条胳膊紧实粗壮,像铁箍似的牢牢固定住安醇的膝弯。脖颈和衣服散发着浓厚的汗臭味,后背起起伏伏,正在嗬哧嗬哧地喘气。
安醇睁开双眼,视野里光线昏黑,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后脑勺。
闻到熟悉的汗臭味,看到熟悉的短发的后脑勺,安醇忍不住呓语出声:“夏燃”
同时不假思索地摸了上去。
别人的女朋友都是化妆品味香水味,但是安醇的女朋友不同,她最深入人心的味道分别是汗臭味和常年不换种类的洗衣粉味道。
安醇的品位也和别人不同,他喜欢夏燃身上的汗臭味。那种奔跑和体力劳动后大汗淋漓的感觉让他为之着迷,从他第一次和夏燃约在咖啡馆见面开始,他就深深地记住这种味道,并且自以为是地给身边所有汗臭味都打上了一个夏燃的标记。
一般情况下这个标记不会出错,因为他身边活力四射的劳动者只有夏燃一个。但是现在他摸了一把面前的后脑勺,发茬坚硬,汗水淋淋,像乌鸡白凤丸的大黑药丸一样饱满圆润,跟夏燃好像不一样,夏燃脑袋没有这么大。
安醇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
那人停下了脚步,前面后面的人听到动静都停下来了,窄小黑暗的楼梯间满是粗重的喘息声。
“怎么停了,还有3层……”
“别说话。”
安醇眯起眼睛,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说话的人好像是在他前面。脚步声从那里传来,有人推开众人缓步走下台阶,来到安醇面前。
虽然光线很暗,但安醇实在太白了,给一点光就灿烂。他趴在黝黑粗壮的男人身上时,犹如悬浮在半空中,高朋来一眼就能看到他的举动。
他正把手放到那人头顶上,面朝前方,看不清表情。
“醒了?”高朋来声音带笑地问。
背安醇的男人不明所以地说:“老师,他……”
“没关系。”
高朋来站在上一级台阶上,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对安醇说:“你醒的可真是时候。”
安醇脑子还昏昏沉沉的,能感觉到有人在说话,但是有几个字听不清。他的注意力仍然在面前那颗乌鸡白凤丸上,纳闷地想,他不是夏燃,那是谁呢?
“哥哥?”
他歪着脑袋又问了一句,绵软无力的语调在空间回响着,不死心地又想去摸摸背他那人的脸确认一下,但是手在半空中被人抓住了,站在他前面的人说:“他不是你哥哥。”
安醇脑海中迸发出一簇小小的灵感,极缓极缓地眨了眨眼睛,老老实实地趴在男人的背上,抱住男人的脖颈。
“是哥哥的人啊,那就好。我,我还要睡一会儿。”
有人打开了手电筒,光笔直地照在安醇白得放光的脸上。
安醇不舒服地闭了闭眼睛,低头把脸贴在男人汗湿的恤上,不知道又咕哝了什么,然后睡着了。
“老师,要不要给他来点这个?万一路上他闹起来就不好办了。”
有人递了一块毛巾过来,上面散发着淡淡的刺鼻气味。高朋来没有接,他望望安醇平静的脸,摇摇头,道:“不用,继续走。”
……
“他们要冲卡!快拦住他们!”
开路的五菱宏光一马当先冲开路卡,一辆斯柯达紧随其后,接着是一辆金杯。
金杯车开出两百米后,车门忽然推开了。一个包裹从里面扔出来,咕噜噜滚到坚硬的柏油路面上,轰一声炸响了,漆黑的夜空亮起了夺命的火花。
最前面的警车首当其冲,车头扬起重重砸向地面,驾驶员和副驾的警察立刻满脸鲜血。
车子朝着路边翻滚,并很快烧起来了,引发二次。后面的车来不及躲避,紧跟着撞上来,巨大的惯性把燃烧的车辆推出去十几米远,爆炸声又响起来了。
短暂的混乱后,仍然有警车追了上来。金杯车不慌不忙地再次拉开车门,后面的警车下意识地往路边猛拐,刹车声响成一片,但是这次没有任何东西从车里扔出来,金杯车平稳地拐过一个大弯,跟着斯柯达和五菱宏光扬长而去。
就在金杯车穿过一个三叉路口时,左边岔路突然冲出来一辆越野车,它没有拐到右侧车道,而是笔直地朝着金杯车撞来。
金杯车驾驶员眼中得意之色还未消退,瞬间就惊惧万分地猛打方向盘,应激反应让他瞳孔骤然缩成一个孔,但还是晚了,越野车碾过人行道上不知道谁掉的两根芹菜,沾着绿汁的轮胎轰然撞向金杯车车身中央,金杯车被强行推向路边的行道树,死死地卡在断裂的树干和熄火冒烟的越野车之间,车轮还在疯狂地转着。
在他们相撞的同时,另一辆越野车也从三叉路口左边开过来了,它没有任何犹豫朝着斯柯达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