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过去,因为滴水未进,明容不免觉得有些口渴,又不敢贸然向赵府的婆子丫鬟开口,只能眼巴巴看着门口,约莫到日薄西山的时候,赵刺史也没再来过。
相应的,赵刺史的家眷也没有来。
“我有些热了,吴山,去把门关上吧,灵州还是热得慌,真是不如京城里,侍卫大哥,你也进来歇会儿吧。”
明容抬头吩咐道,吴山走到门口,一手遮着额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领头的铁骑兵与其余人交换了眼神,转身进来,吴山便把门关上了。
领头人走到桌前,向明容抱了个拳,明容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不知这位大哥姓什么?”明容轻声道,瞧着他二十出头的样子,竟然已做到一个小头目了。
那人又抱拳道:“承蒙侯爷与姑娘不弃,属下姓陈。”
明容点点头,遂起身肃容,向他缓缓下拜道:“陈大哥,今日明容的性命,恐怕要拜托陈大哥与诸位兄弟了。”
被称作“陈大哥”,他慌忙起身,单膝跪地扶住明容:“姑娘这是何意,无论如何,属下定会保姑娘无恙的。”
明容站起来,拉着他重新坐下,看了一眼门外。
“陈大哥应该也看出来了,赵刺史如今是把我困在这儿了,我目前倒不会有什么事,只怕他要对阿爷不利。”
陈侍卫点点头:“属下明白。姑娘放心,如今我们兄弟八个在这里,无论如何都能保姑娘和这俩丫头平安的。”
明容见他神色如常,倒不显得如何担忧,心里不免纳罕,她是没见识过铁骑兵的能耐,自然也知道他们对徐家忠心耿耿,可这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过八个人怎么够呢?
陈侍卫像是看出她的心思,目光坚毅,安慰道:“姑娘不必担心,有我们在,不会出事的,马匹都在外面的兄弟那里,就是没有马,硬闯出去,那边也未必能拿咱们怎么办。侯爷身边也有四百人,晾那赵刺史有多厉害,也奈何不了侯爷一分。只是如今咱们既然扣在此处,不能轻举妄动。”
明容想了想,眉头拧出了一条线:“如今我虽被困在这里,说是为了牵制阿爷,可到底阿爷和铁骑兵都是身经百战,一时也未必拿得下他,既如此……恐怕薛大人和朱大人,才是危险的。”
“薛大人年迈,去的又是灵武府库,身边没多少人,朱大人虽说阿爷拨了人去跟着,毕竟是远去黄河,路上有个什么也难以顾及,赵刺史……这是要做什么?”
陈侍卫抓了抓后脑勺,他虽武功卓绝,也颇有些行军作战的本事,于这些事情,却有些一窍不通。好在明容本没想着问他,只是自己爱把想法说出来罢了。
“若是朝廷赈灾的款项被贪污了,做个假账也就是了;若是能力不足,没办法稳定灵州的灾情,如今朝廷钦差也来了,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他又是赵氏子孙,事后上奏陈述己过,圣上难道会跟他过不去?做什么非要干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明容一口气发了一通牢骚,仍是想不明白。吴山上前给她揉肩,明容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赞许。
倒是旁边陈侍卫听得心惊肉跳的,徐明容每说一句,他心脏就几乎漏跳一拍,不理解这么小的丫头,怎么说起“做假账”之类的事情,语气竟像说“捡垃圾”一样稀松平常。
但这终归是自家姑娘,陈侍卫只能将此归结为侯爷家里的家风如此,儿女个个都是颇有谋算的。
“对了……”陈侍卫突然一拍脑袋,低声一叫,又沉默下去。
明容被他一惊,盯着他,又见他迟迟不发一言,不禁急得推搡了一下他的胳膊。
“陈大哥,你倒是说呀?”
陈侍卫抬起头,面色凝重地看着明容。
“姑娘可有留意,灵武城中有不少赵刺史的家臣?”
明容点点头,立即接道:“这些我都知道,怎么了?家臣如何?他之前与阿爷他们说过,灵武城里穿梭的家臣,是稳定城中局势。”
“可现在赵刺史已不知是敌是友,先前的话就不可信了。属下恐怕,赵刺史有与朝廷分庭抗礼之心。”
“他……”明容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瞪着陈侍卫,压低声音道,“他有病吗?”
陈侍卫一愣,不知道该不该指出这种话不该是个世家女儿说出口的。
明容:“先前穆王一党下场已经如此,赵刺史凭什么觉得自己的兵力和条件能够和穆王比?就算是赵氏子弟,那也都快八竿子打不着的了,真要打进京城,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那帮文官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陈侍卫心里暗叹,姑娘说话果然有侯爷的风范。他摇了摇头道:“姑娘有所不知,灵州过了黄河,以西与河西道接壤,灵州以北接丰州,有西受降城,此一带人员混杂,华夏与胡人混居。”
“但先前河西道韦庶人欲与外族勾结,不都已被阿爷收拾的干干净净了么?就算灵州治安多么难,也有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他怎么敢?”
二人相视沉默,为今之计,只有先保证自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