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老州牧当年可谓是老来得子,传闻宏历四十九年之前,应老州牧在上京,官居左督御史。夫人突然怀胎,应老州牧毅然放弃上京基业,主动左迁至江州,当个地方州牧,官级表面不差太多,暗中权利却是跌了不少。
上京城中,应老州牧政敌众多,难免不会对怀胎妻子动手,为了母子平安,应老州牧主动退出了那诡谲的朝堂。
但身为一方州牧,仍是大权在手,应长温自出身后,都觉得此子能继承其父衣钵,重回上京做个大官,弥补州牧遗憾。
那时的应府还没有九星楼阁,玲珑玉亭,古秀别院,与接天瑶池,有的只有江州各地的刺史与太守,前来谄媚讨好。
应长温从小便不喜官场的虚伪与冰冷,他还发现堂堂的州牧府,还没长宁几家富商的宅院气派奢侈。自六岁起应长温便对商贾之道,产生极为浓厚的兴趣。但这与应老州牧所安排的路,截然相反,身居高位的大官眼中,商贾之道从不是正途,而且从商者众多,没有捷径,难以混出个名堂。
大抵是因为应老州牧的不看好,应长温还偏要做出点名堂,他想摆脱权的束缚,靠钱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经商多年,应长温将全部心血花在了上面,就连当年他娶的柳家小姐,与其相处也不足两月。后来天锦绸庄确实整的大有名堂,不仅长宁富绅都订了应常温的货,生意甚至还做到了上京,宫里的绸缎布匹也是天锦绸庄的,皇商那可是暴利啊。
经商外出,数月不归可是常态,想来应东流与父亲已是许久未见,就别重逢,父子二人都应该是满心欢喜。
陆怜生见应长温确实是激动地叫唤着:“东流!东流!老爹回来了!”
但应东流却早已不见踪影,似乎是刻意躲着应长温。
先前那位名为翠竹的丫鬟对陆怜生说到:“少爷儿时,夫人忽患一场大病,最后重病难治,便去了。期间三个月,夫人一直想见老爷一面,但老爷在外做生意,始终未归,夫人走时似乎带着遗憾。自此少爷与老爷关系冰冷,老爷难得在府中时,少爷也不与他说话。久而久之,少爷连面也不想见老爷了。”
“应老爷性格如何?”陆怜生问到。
“老爷与人为善,生性温和近人,对府中仆役也是常带笑脸,从不打骂。”
那岂不是事事都顺着应东流来,儿子不会都骑到父亲头上来了吧,陆怜生想到。
应长温有时也后悔将应府扩建的如此之大,因为这样一来,除非应东流自己出现,否则谁都别想找到他。
每个人踏上修行之路,可能都有各自的理由,陆怜生大抵能猜到一些应东流修行的原因。祖辈身居高位,在江州境内手握大权,乃是堂堂州牧,前代左都御史。父辈从商巨富,真金白银赚得堆积如山,够全家几辈子吃穿不愁。
应东流在这样的家中,生来便一切都有了,他自诞生之初,便是常人耗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但正因为生来拥有一切,人生才便得平淡无味,没有任何前进动力或能为之努力的目标,仿佛光阴一直廉价地从人生中溜走。
大道理想必应东流自己也不懂,但他会有感觉,会有想靠自己的力量创出一番天地的感觉。就像曾经的应长温不想要权,想要钱。应东流则是不想要钱权,想要别的东西,这东西是什么都行,只要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而刚好修行是祖辈父辈都不曾有的。
江州也有修行者,只是为数不多,而且基本上是大家族的客卿,想来应府也有不少。要想强过府中的这些修行者,可比升官发财困难多了。
三日后,陆怜生就将随应东流远赴上京,不过这三日还是待在应府,不免还是要拜见应老州牧与应长温。
当应长温得知应东流将一个生人带回府中,便急忙去见陆怜生,下人虽说陆怜生来时是乞丐模样,但能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应东流带回府,身份什么的早已不重要。小时候为应东流带入府的其他公子玩伴,哪个不是被应东流撵出去的。
见应长温主动来见,陆怜生有些吃惊,随即向其深鞠一躬。这个样子更引来了应长温的好奇,要知道应东流素来讨厌这种被礼数束缚的人,还以为带来的是个毫不知礼,满嘴污言,但性格与应东流相似的泼皮。
“竟不是臭味相投。少年你与我家东流是如何相识的。”
陆怜生细致地将街上的两次相遇说了一遍,谈吐有礼得体,言语间透着书生气,这令应长温相信陆怜生这个模样,不是伪装。
“你还当真有意思,像你这样的孩子,莫说东流了,连我也前所未见。叔叔相信你并无恶意,也不是刻意接近东流。既然他说要带你去上京做陪读,那便麻烦了。”应长温说到。
“是晚辈粘了应少爷的光。”陆怜生露出了抹淡淡的笑容,那抹笑意里有很多单纯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