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进山沉默两秒,松了手,视线落向角落燃了一小节的蜡烛。
姜禾年越发熟练地给贺进山受伤最重的左腿又糊了一层,重新绑了两根更直溜的木棍固定。
才支着脏兮兮的双手,仰头说:“纱布没有了,你今晚睡觉注意些不要蹭掉了。”
空间里其实还有一大盒,不过不能再拿出来了,太可疑。
贺进山从小篮子里拿出红花白底的旧搪瓷缸子,“起来,把手伸出来。”
姜禾年站起身,乖乖伸出绿油油的双手。
还带点余温的水缓缓倒到她手心,痒痒的。
姜禾年抿着笑,用力搓搓搓,把手搓干净了。
“好了好了,你留着点喝。”
贺进山哼笑一声:“还挺贴心。”
他的嗓音慵懒低沉,语气总带着点儿逗弄,在昏暗的环境里听得姜禾年莫名耳热。
她擦了擦手背的水,有些心虚。
其实她主要是有些过意不去,贺进山确确实实是被自己牵连才来到这里成了这副模样的。
原本有权有势开路虎溜大狗的贺爷,变成了遭人嫌弃千方百计想着毁婚的“废人”,多刺激人呀。
而自己托了他的福,才有了傍身的物资。
姜禾年低头看着贺进山的腿有些担心,喃喃道:“你的腿还能走吗……”
贺进山一怔。
昏黄的烛光光晕笼在女孩身上,显得格外柔软。
宽大褪色的深蓝色布衫衬得肩膀瘦削,小小一只,垂在身前的麻花辫有些散乱,碎发乱翘。
像潦草小猫。
他伸手捻下插在辫子上的几缕麦须,“今天下地干活了?”
话题转得好快,姜禾年有点楞,点点头:“割麦子了。”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好多好多。”
贺进山低声笑了。
“能走。”
这是回答她刚刚小声的自言自语。
姜禾年眼睛一下亮了,笑得弯弯的,眼尾的痣生动极了。
“那就好!明天我再来给你换药,保证你好得更快!”
姜禾年离开的时候,站在门口望着黑漆漆的外头做了许久心理准备。
不就是夜盲嘛,问题不大!
这条路走过好几次了,不会摔的,乡下月光大又亮,走到没树的地方就能看见了。
野狼…嗯昨晚应该吃饱了,今天不来了吧。
她扒着门框目视前方,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从后背看,是一只狗狗祟祟的小猫。
贺进山微曲起左腿,姿态悠闲地靠坐在炕上,实际是被药草糊糊施了定身术,一动不能动。
颇有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小孩儿。”
“我要走咯!你晚上睡觉小心。”
姜禾年没回头,应声格外激昂清脆,她做好心里建设了,一秒不能耽误要勇闯黑暗了!
预备——跨步,走!
“回来。”
姜禾年被男人语气微沉的命令拎了回来。
“干嘛呀,我得回去了。”
“你是大人了,自己在这里不要害怕,我明天悄悄来给你换药……”
姜禾年抠着手指站在炕前,微垂着眼睫絮絮叨叨。
贺进山眼皮微敛,扫过她明显在掩饰不安的动作,侧身拿过篮子。
姜禾年嘀嘀咕咕一直没听到回应,眉头皱起,不满道:“不说话我就走了!”
一抬眼,眼前亮起一点摇晃的烛光。
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半截刚燃起的蜡烛,随意递向她,脸朝着侧边欣赏黑梭梭的夜色。
“带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