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后西街虽简陋些,待成就好事,也算别有一番风味,便满面春风地独自一人跟着去了。
伏在墙后见到那个身着碧绿织锦长袍的三十五岁上下、神采奕奕的微胖男子,二丫眼里都快要喷出火来,气息也愈发重了。
苏惟生拍了拍她的背,悄声道,“冷静!”
待那两人进了屋,小丁慌张地扫了一眼昏暗的内室,“老……老爷,您先坐,小的这就去把人带来……关……关在柴房呢!”
杨二老爷皱眉,“怎能把美人关在那种地方?我与你一道去!”
“不……不用了,老爷身份尊贵,如何……能去那种地方!”说着把椅子搬过来请杨二老爷坐下,自己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去了。
杨二老爷正嫌弃地望着破桌子上的茶具,脖子上就是一凉,有个朦朦胧胧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再动,可是要流血的!”
余光已经瞥见了脖子上粗壮的刀柄,那是……菜刀!刀刃就抵在脖子上,寒气逼人,杨二老爷心中狂跳,颤抖着问,“小……小丁呢?”
“闭嘴!”
姐弟俩如法炮制,从背后将杨二老爷五花大绑,照旧塞了臭袜子堵住了嘴。小丁这才慢吞吞地从外头走进来,哭丧着脸道,“我已经照办了,解药呢?”
杨二老爷死死瞪着小丁,眸中都快喷出火来,后者不自在地偏过了头。
苏惟生推了他一把,拿起手中剩下的麻绳微微示意,“回头自然给你,否则万一你反水怎么办?”
小丁只好认命地再次让二人绑了,心里欲哭无泪,暗道,“都把人带来了,还捆我干啥!”
只是并无人理会他。
二丫握着那柄菜刀坐到井边“哼哧哼哧”地磨了起来,时不时还朝屋内望上一眼。
看在杨建霖眼里,便是那乞儿的眼神阴恻恻的,随时都能冲上来将自己一刀毙命,登时便尿了裤子。
苏惟生越发鄙夷,“就这等货色,若不是仗着家势,如何做得了远近闻名的恶霸?”
只是看这人锦衣华服,养尊处优,四肢健全,再想到苏正德躺在漏风的茅屋里,往日充满希望的黑瘦面庞布满绝望,双手耷拉着还未痊愈,双腿再也站不起来,恨意便升腾而起。
捻起两根通体墨黑的细小银针,毫不留情地从杨建霖的头顶刺了进去。
声名赫赫的杨二老爷呜咽声戛然而止,口角瞬时溢出白沫,全身抽搐几下,便头一歪,应是昏迷了过去。
这针浸泡了两日药水,是他冒险潜入钟鸣山腹部寻来的一种草药,名唤“乌隐。”
前朝一位得宠的才人便是被盛贵妃在饮食中无声无息掺入这种药汁,不过两日便四肢瘫痪、五感闭塞,形同痴儿。
《毒草述》有云,“乌者,隐也。其色如墨,其味无觉,形如甘草,将其碾碎捣汁,敷于患处,可祛湿寒,过量则风疾难消、五感尽失,严重者可丧命。”(我杜撰的,别深究)
一旁的小丁已吓得面无人色。
苏惟生轻笑道,“害怕了?跟着这畜牲两年,想必伤天害理之事也没少做,前几日之事,出力最大的就是你吧?手上又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
言毕回身关上堂屋大门,才不疾不徐地朝小丁走去,一边走一边哼唱,“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出自《离骚》)
院子里的二丫见大门砰然紧闭,猛然冲过去趴在了门缝边,始终没有往后退一步。
回村路上,二丫一直欲言又止。
苏惟生摊开依然白净无暇的双手,细细打量,“二姐,你怕我了么?”
二丫脚步一顿,随即却上前一个脑崩弹在苏惟生额头上,“臭小子,胆子愈发肥了,敢打趣你姐!”
苏惟生捂着额头,露出一抹傻笑。
天边的夕阳从钟鸣山上斜照而下,路边的野花野草都罩上了模糊的昏黄色泽。两道矮小的身影手拉着手,渐渐消失在氤氲的霞光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