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鬼这次在镜中现出了全身只有五寸多的样子，一身霜色的圆领澜袍衬得人更加清雅脱俗，他拱手一礼，抿唇轻笑：“阁主有礼了，我是寄身于这镜中的虚萤之鬼容枢，承蒙阁主厚爱将我收入闺中，容枢今后必当尽心侍奉阁主，助阁主娱情尽兴。”

暮染哈哈大笑，难不成这只鬼还想给她演示点什么，她捂着肚子坐在绣墩上：“看你这样怕是个被妖魅榨干精魄而亡的书生吧？不是说虚鬼镜照出的都是人心所想嘛，我不可能喜欢你这样的啊，你肯定变身变错了。”

虚鬼尴尬地笑笑，一时语塞，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敬业的，他想了好久才决定用这书生打扮，像她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被几个榆木疙瘩在深山里养大，最多也就看看话本子了解男女之情，话本子不就通篇都是书生闺秀的风流帐嘛。这是最为稳妥的正常路数，怎么她就能跳到书生好色被妖魅榨干精魄的故事里去？

暮染见这只一身书卷气的鬼书生竟面露羞怯，不由更纳闷了，自己这是什么癖好呢，别的女妖女鬼用虚鬼镜娱情大概会肖想出个妖冶精壮的男子来，怎么她心底就喜欢这种欲拒还迎的调调？是被三师兄的谬论荼害太深了吗？

夜风习习，皓月临窗，虚鬼温言道：“阁主不喜欢，那我明日换个装扮便是，”这只鬼似乎铁了心要好好迎合她这新主人，见暮染神色疲惫，镜中盘腿而坐的虚鬼又道：“明日悬泉阁开张，阁主今夜何不早些歇息，容枢略通音律，来抚琴一曲为阁主助眠可好？”说罢，抬手一翻，两膝之上凭空出现一张精美绝伦的古琴，古琴上雅致的流水纹被穿透窗棂的月光撒上一层薄纱，虚鬼调弦理曲，纤指拨弦，古琴流淌出的琴声清幽婉转，妙音涤心犹如置身于月下的幽篁竹海沉寂醉人，暮染起先还能托腮端坐，听着悠远琴音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实在困倦趴在镜旁沉沉睡去。

镜中的琴声止住，虚鬼放下古琴，回身一转从镜中飞出落在暮染身后：“在雨落面前还知道逞强，却对着只鬼却毫无防备，你这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趴在镜旁的人青丝披肩，双眼微闭，丹唇微启，长长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

他小心翼翼将暮然抱入怀中，她的声息就贴在他胸口起伏，原以为她这样娇小的身子应该轻如鸿羽，这回真抱在怀里才发觉她也是有些斤两的，他舍不得放下，可两步就到了床边，只好将她安置在床上，待他细细掖好了被角，又理顺了她散开的如墨青丝正要离开，她却一个翻身面朝里，露出一侧肩膀，他嘴角上扬，又轻轻拉起一边的被子盖上她肩膀。

收拾好了，他还不放心，担心她睡相不佳说不定一会儿又会撩开被子，便坐在床下的脚踏上默默端详她的侧脸。

夜已经深了，门外的楼梯上忽然青光一闪，一身金鳞铠甲的大司命单膝跪地，垂首候在门口：“御上，朔帝按照计划潜入了神宰宫，曦乾海四周该到的都已经聚齐了。”大司命语气一顿，重续了口气，硬着头皮又道：“天帝……已经与邪魔荒主联手在神宰宫前面用玄感鲸布下了玄天绝阵。”

脚踏上的人摇头哂笑，颇感失望：“这玄天绝阵还是他初登天帝之位时创出的，想不到数万年的积淀他唯独没用在晋升法境上，那个时候不可限量，意气风发的光华少年终究是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