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里的灯笼终于亮了。

小喵扫着尾巴，坐在门口，看暮染依旧微笑着对远去的马车挥手相送，“啧啧，你的心是铁做的吗？收到虚鬼镜这种东西还向送礼物的人保证晚上会放在床边好好欣赏。在路边给人算命磨灭了你的羞耻心吗？”

马车转过了街角，暮染伸了个懒腰，忙了一天，无边的倦怠感侵袭全身，她转身环抱双臂看着门楼上的黑匾金字，语调平淡却又透着欢愉：“要是对上玉面贵公子就捂脸娇羞，不就直接败下阵来配不上阁主这称号了吗？”

“你敢说没得那千年九尾狐的真传？”

小喵从上到下重新打量暮染。

暮染嗤笑：“只能说三师兄的耳提面命虽然很让人厌烦，但是听多了，也能听进去那么一两句。”她也是无奈，近几十年师兄们在养花这件事上像是又开了一窍，终于意识到，若不早做防备，辛辛苦苦养了几百年的花再过几年到了寻道侣的时候，搞不好随随便便就被猪拱了，于是，在滚滚红尘中游荡了千年的三师兄又重新得到师门的重用。

暮染不再理会小喵的调侃，收拾好新建的鸽子楼便抱起装有虚鬼镜的木盒回到楼上。

原本想着明天就正式开张了得早点睡，可偏偏越想睡，就越是睡不着，暮染索性翻身起来，搬出虚鬼镜立在妆奁前，发髻已经散开，她只穿着一身艾绿的里衣在镜前端坐，对着镜子托腮凝望，看了许久两眼瞪得酸麻，镜子里半个鬼影都没有，只有一张开始哈欠连连的俏脸，哼！果然是骗人的玩意儿，她随手抓起件上襦丢在镜面上，正要重回榻上酝酿睡意，恍惚听见镜子里仿佛有人迟疑地嗯了一声。

暮染回头，屋里没人就她自己，难道自己累的幻听了？今天这一茬又一茬的事也实在心累，送钱的，送令牌的，送贺礼的都赶到一块儿来了，她和小喵又忙着收拾鸽子楼，一天下来着实累得不轻，小喵应该早就在楼下打起呼噜了。

哪来的声音呢？在屋里看了一圈，也就是这虚鬼镜了，可她刚才瞅了半天都没动静啊。

暮染掀开盖在镜子上的上襦，镜面依旧如常，她清了清嗓子问：“有人吗？有人就说句话，别等我这睡得迷迷糊糊了再跳出来吓人。”

话音刚落，就见镜面宛如一汪碧泊忽明忽暗漾出一环环水纹，水纹之中隐隐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波纹闪烁，人影越渐明晰，待到镜面沉静，暮染看清楚了，正是那天镜中面容清秀的虚鬼，这只鬼长得白白净净，清逸出尘，初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只不过他散着长发并未像书生一样梳成发髻，可细细端详，他眉宇间又带股凌冽之气，好似阴柔月光下的凛凛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