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叟见子疾已痊愈,将致病根源详述一遍。员外骇然说:“吾今而知下人之不可刻待也。”
遂向家中儿媳谆谆告之。忙命家人焚化楮财,以度女鬼。
次早,复设筵席款待老叟。酒逾三盏,员外携金出谢。
老叟笑说:“员外知吾乎?吾非人,乃朱郭茅亭之土神也。公以千金谢吾,何不将此项银两培补吾祠。”言罢不见。
员外惊讶良久,当即卜吉鸠工采材,另为修葺一祠。祠成,建龛塑像,演剧数日。
于是土地之威灵四方皆知,香烟不断,杂牲豕首,争献者纷至沓来。狐惑在兹,享受弗尽矣。
冬去春回,西山道人寻师不遇,乘风游览,来至朱郭,亦散步于茅亭。
见得土地祠中甚是热闹,心疑妖属窃附土神之灵,试将阴眼偷觇,乃狐惑也。
西山说:“狐惑呆子,尚知灵附土地,以讨酒食,待吾戏之。”
扭身一化,化为五岁孩童,手持香炬,入祠燃点,跪地而告说:“土地土地,人人说你煞显神气,吾有所求,望你老人大展法力。”言此,连连叩首。
狐惑暗思:“此位娃儿不过五岁,出口有些厉害,未必来掀吾摊子者乎?吾且听之下言何若。”
孩子又说:“吾之求尔土地者,无关紧要,因吾前劫死日,年才三十,后娶一妻仅十八龄,貌如花玉,吾心不舍。
祈尔土地将彼引至此间,仍与吾躬配为夫妇,谢尔山豕一个。如三日内不能成配,吾必以牛便塞尔口眼,决不食言。”
狐惑闻之,暗言:“这事甚奇,待吾再看孩子如何。”
孩子立起身来,将土地望而又望,说:“我似认得你,你莫非姓胡吗?三日之事好好调停,不然吾要来祠毁尔神像。”言已竟出。
狐惑随后偷觑,孩子出祠数武,仍化为西山道人。狐惑向前一手扭定,说:“尔来作难我土地老者耶?”
西山说:“特来试吓尔的道法。”
狐惑说:“闻尔所祈不情之甚。”相与大笑,携手入祠。
狐惑说:“自碧玉分手后,尔向何之?”
西山说:“仍归本洞习道,日日念切吾师,故又出得洞来,四方查访。不期与道兄相会,实是奇逢。”
狐惑亦将己之行藏详细道之,二人悲喜交集。
狐惑说:“道兄不必他往,即在此祠住下,同访师身。”
西山说:“住之不妨,但恐参淡尔的饮食。”
狐惑说:“是地生意甚好,鬼怪缠人极多,就有十余土神,都发得过。尔住于此,我两个土地与人驱怪治鬼,怕还不暇耳。”
西山道人知师踪迹一时难以寻得,遇及狐惑,亦不孤寂,倘师游至此地,何幸如之。
打定主意,遂与狐惑同住祠内,以访三缄消息焉。
三缄自服灵芝后,身康体健,行走如飞。
与狐疑、紫光离了绣绿阁,直向南岳而投。
不意歧路误行,久之南岳反在后面。
三缄说:“吾一心欲上南岳,以观此山胜景,如何反过于南岳之前?”
狐疑说:“必是前途误挂,但不知此去又向何之。”
三缄说:“可于是地访诸村人,访的确时,再走未晚,不然恐又如前途之误也。”
狐疑说:“师言不错,趁是地垂杨悬覆,师暂歇此,待弟子访之。”言已前行。
行约数百步,遇一村叟,手持香具,来自当头。
狐疑揖之说:“敢问老叟,路由此去,所至何地耶?”
村叟说:“南海也。”
狐疑说:“此去南海,几日可到?”
村叟说:“不过廿余日耳。”
狐疑说:“南海有何景致?”
村叟说:“南海观音大士常常应验于此,焚檀拜礼者代不乏人。岸上紫竹青青,时有舍利金光,因人而见,间有莲花九品拥水而开,兼之海岸云霞变化莫测,诸般佳景,煞有可观。”
狐疑说:“近海一带有旅舍乎?”
村叟说:“先年无之,今因焚香者众,旅舍极密,或十里一店,或五里一亭,尤宜早投,否则不能尽容矣。”
狐疑问罢,转回故处,细告三缄。
三缄说:“南海亦难到之区,吾等可向此一游。”
紫光喜说:“闻得南海虾如牛大,其须可作栋梁,吾去拾须一茎,以为没后之棺焉。”
狐疑说:“虾须大多软而不固,尔欲觅棺,可拾一巨蚌壳归家,不必工匠造作,以一半为停尸之所,一半为御土之用。
厝在地中,日后产的孙孙肉在腹内,骨在外面,必要出些硕头人。”
三缄曰:“闲言休讲,如到南海,须市香帛以拜大士。”狐疑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