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犹豫着走了出来,怯生生地看一眼隋靖。隋靖仍旧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似乎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梦想,再没有什么可以牵扯到他精力的事。从嫆嫆习惯了,在心里和隋靖划清界限之后反而对他的这种态度有了非常充分的、理智的理解。她先移动脚步,走到门口,与隋靖擦肩而过后进了房间。
这是个最简单不过的宿舍,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两个旧而小的橱子,其中一个橱子顶部放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沉寂得仿佛待了千年万年,或者想继续待个千年万年。从嫆嫆将书桌前的椅子拖了出来,不知道是地板不平还是椅子的某根腿短,她坐下去的时候晃了一下,让她生出了片刻的心悸。
从嫆嫆这才抬头看隋靖和他身后的女人。怎么说呢,隋靖还是那个隋靖,虽然黑了点、壮了点,但光看神情和那个架势就是相看两生厌和化成灰也认得的隋靖。吸引从嫆嫆的是那个女人,从妈妈拿一辈就喜欢拿她和别家的孩子比较,她也在心里比了比,说实话,女人的相貌一点土气都没有,尽管衣着朴素皮肤也没有城市女孩子那样白净,但就是好看。这种好看有一丝朴实无华还有一丝成熟的韵味,是某个年代电视剧中村花一般的存在。从嫆嫆觉得,她的平淡的确比不上她。
“她叫胡小萍。”隋靖犹豫着开了口,左手极小幅度地在大腿旁摆动了一下,示意胡小萍坐。
胡小萍看一眼两人,走了一步又退了半步,露出两排白牙笑了笑,局促地说:“要不我还是去帮忙吧!”
从嫆嫆赶忙喊住了胡小萍:“我就两句话,你还是在这吧,不然不方便。”
隋靖飞快地看了从嫆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像是落寞又像是伤心的表情,很快又低下了头。
“我就问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不想结婚可以直说。”
“我走吧!”胡小萍果断扭头,又被从嫆嫆给喊住了。
室内有短暂的沉默,映衬外面的雨声格外大。
半晌之后,隋靖说:“开不了口,也不想再看你妥协了。”
这个答案倒是与秦士朗当时安慰她的话类似,还算隋靖有良心,从嫆嫆心里想着,又想起到了地方还没给秦士朗报平安,赶忙掏出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
“第二个问题。”从嫆嫆将手机屏幕扣在桌子上,“我觉得从你不辞而别的那一刻我们就自动分手了,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隋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当初他离开,心里并没有想与从嫆嫆分手,一是他的确很想做支教这件事,尤其是在拿到这么多钱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赶紧把新学校建起来。但他不敢保证妈妈和从嫆嫆能理解,也觉得从嫆嫆为了省钱结婚把女人所有的憧憬和幻想全都摒弃掉是件非常悲哀的事,于是在一夜失眠后,他选择不辞而别。他想过他和从嫆嫆的关系,原本他打算把钱交给可靠的人后就回去,该领证领证,该结婚结婚,只要从嫆嫆不嫌弃他没钱,所有的一切都会按部就班。可从他来这里第一天起,他就自动投入进去,久而久之,他觉得这里似乎更需要他,尤其是与妈妈报平安时提到结婚的事她竟然希望从嫆嫆再退一步跟她到这里来,他才明白,从嫆嫆真的为他牺牲太多了,多到他已经没有办法偿还的地步。他偷偷找了相熟的老师打听从嫆嫆的情况,这才知道她额头上鹌鹑大的包顶了一周多还是乌青一片,又知道她从家里搬了出来,还知道有个拆一代学生家长似乎与她走得很近。隋靖觉得,从嫆嫆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幸福,相反,他也觉得,如果没有了从嫆嫆这层压力,他也必定会心无旁骛地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于是,他决定结束这段一开始就不平等的感情,放过自己,也放过从嫆嫆。
从嫆嫆固执地等隋靖给她一个答案,依旧做随时冲出房间的胡小萍也在等。隋靖从回忆中回过神,他依旧不屑撒谎,保持着以往的严谨:“我们的确已经分手了,但不是我不辞而别的那一刻。不过,这似乎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