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果飞快地抬眼看了从嫆嫆一眼,几乎要脱口而出了,还是又忍了下来,只好笑道:“行吧,去看看也好。当年他不辞而别你一直也挺遗憾的。”
从嫆嫆目无焦距地望着前方,极其短促地笑了一声:“对于很多人来说,告别,或许意味着下一个重逢,可在袁路的眼里,这一辈子没认识过我才好。”
“别这么说。”
“嗨,都过去多少年了,提这个干嘛!我走了啊,晚上还有一堆事儿。”
“在我这吃点得了!”
“不吃了,我走了。”
“路上小心!”
“好。”
丁果看着从嫆嫆消失的背影,一想起袁路临走时对她说的话,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怀揣着这个秘密这么多年,她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能放下,现在才知道,有些遗憾是真的无法去弥补了。
两周的时间过得飞快,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两周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最平凡不过的两周,对于秦町来说,是他出院重新回归校园的日子;对于秦士朗来说,是他新店开业的日子;对于丁果来说,是她为数不多心平气和的日子;对于从嫆嫆来说,却是骑虎难下的日子。
因为隋靖,学校临时决定临时组建一支五人的援助队伍,由从嫆嫆带队,前往隋靖所在的山区,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助学活动。其他四位老师是自愿报名,只有从嫆嫆,由学校指定。
从嫆嫆说不清自己是想去还是想躲,只是觉得一旦与工作挂钩,好多事情就没办法太私人。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起码妈妈那边能糊弄着交代过去。
根据学校的安排,从嫆嫆一行走得很匆忙,连期末的阅卷工作都没能参加,学生们考完试的第二天便立刻开拔。先是坐高铁,后转大巴,折腾了六个多小时,从嫆嫆的双脚平稳地落在了她的前未婚夫逃婚所在地。
那天的天气怎么说呢,有点不同寻常。当乒乓球大的冰雹砸到从嫆嫆头上的时候,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冰雹将她的伞砸坏了,还砸断了瓜棚旁边大树的树枝,长长的树枝拖在地上,因为树皮和大树有了一种藕断丝连的拉扯。从嫆嫆其实挺想给树枝来个痛快,避冰雹的时候手都伸出来了。
“嗨,那树不能碰!”
从嫆嫆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来,抬头一看,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雨衣还打着伞的人,个头不是很高,但应该很瘦,宽大的雨衣穿在身上,晃荡得像披在骷髅架上一样。从嫆嫆目视着那人踩着泥泞缓缓向他们靠近,等到眼前了,她才认出他来。
从嫆嫆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中山公园的水杉林里,一个穿着白衣黑裤的男孩正坐在读书角看杂志,他的头发是深褐色的,苍白的面皮上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远远的看上去,就像给他镀了光。她欢欣雀跃地走向他,将局促的双手绞在身后,对他说:“我没想到你能来。”
十几年后,他还是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她,说了一句同样的话:“我没想到你能来。”
从嫆嫆是不自觉吐出他当年那句话的,带着同款的小骄傲:“反正闲着无聊。”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从嫆嫆,极小幅度地笑了一笑,转而冲她身后的人打招呼,不动声色地将伞塞到了她手里,而后做起了自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