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尝满脸生无可恋,越说越义愤填膺,“裴道长,你是瘟神么?干嘛非让我们碰上呢?老子遇见一个白归一已经是倒了八辈子霉。这下又碰到你,我上辈子是不是挖了你家祖坟啊?活该我欠你的么?”
裴东来没有说话,显得有些落寞。
孟尝双手合十道,“求求你放过我吧。”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裴东来突然看着他道,“以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又来了,说什么‘我只是在无边的苦海上失足落水,你这个撑船的想要摆渡我到对岸’。老子这么烂的一个人,神鬼佛魔都躲得远远的,无人敢来度化我。你裴道长这么看得起自己啊?”
裴东来语气一顿,低声道,“不是我不能渡你,是你不愿上船罢了。”
“哎——乖!”孟尝很高兴他一副看起来不聪明的模样,倒是能明白这点。满脸赞同道,“老子就喜欢在苦海里游来游去。”
“可你不会游泳。”
“那就——苦海无边,淹死算了。”
“但是你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裴东来说着眼睛红红的,里面闪烁着几分看不懂的光。
“老子一直都是这样的,咱俩以前又没见过。”
裴东来想说什么,努力片刻,最后还是放弃了。
谈话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此时,有一个须弥谷的弟子走了过来,躬身对裴东来道,“图南君,师尊让您回去见他。”
孟尝刚才舌战裴东来,此时还意犹未尽。看到来人突然火大,双手叉腰,满脸不耐烦,“我说你家那个老不死的烦不烦啊?跪也跪了罚也罚了——”
裴东来突然拉住他,孟尝看了看他没有再说下去。那个弟子低眉顺眼,不骄不躁,拱手行礼,飘然离去。
孟尝这才道,“这下该起了吧?你家老头子还等着继续教训你呢。”
“腿麻了。”裴东来老实道,“起不来。”
孟尝嘲讽一笑,打趣道,“要不要哥哥背你回去啊?”
裴东来喜出望外,不住点头。
“想得美。”孟尝将裴东来从地上架起来放在石头上坐好,将他裤腿卷起来看了看他的膝盖,咂咂嘴道,“肿得跟两个馒头似的。”
“馒头不是红色的。”
“你还知道自己膝盖很红啊。”孟尝声音高了起来,“我看明日你也别与莫随风比剑了,直接认输算了——是不是啊月长君?”
这最后一句,明显是说给身后两个人听的。白重九与莫随风对视一眼,走了出去。
“白九爷,您这贵为一家宗主,什么时候有了偷听别人墙角的爱好?”
裴东来起身,行礼道,“晚辈裴东来,见过白宗主。”
这般恭谨,倒是让白重九有些意外了。白纸门一直被玄门百家排挤轻视,根本看不到这般的好脸色,是以倒有几分感怀,也谦和回了礼。
“月长君。”裴东来又与莫随风见礼,仍旧是与白重九一样的躬身礼。
莫随风有几分受宠若惊。他虽然比裴东来年长几岁,可两人在江湖上算是平辈。裴东来如此行礼,不仅太给他莫随风长脸,他自己也太过放低身段了。他只好平礼道,“图南君。
孟尝看着三人的客套只是满脸不屑,鼻孔都要朝天去了。他等了片刻看着莫随风阴阳怪气开口,“月长君,又见面了。上次我送的大礼,喜不喜欢啊?”
莫随风不愠不火回敬,“托您的洪福,已经痊愈了。”
“哪里是我的洪福,明明是白九爷的才对。”孟尝看着白重九满脸戏谑与挑衅,“是不是啊白九爷?”
白重九看了孟尝一眼。上次距离较远,且夜黑风高,看的不甚明朗。此时他们距离较近,他也能看得真切。
这孟尝一身黑色箭袖劲装,头戴黄金麒麟头冠,却不好好带正,只斜着用发簪一插。头发也梳的随心所欲,碎发四处飞扬。他双眉粗犷凌乱,夜色般斜飞入鬓。双眼于清亮中又透露出一股子野蛮之气。唇红齿白,又映衬着犀利的眉眼,给人一片浓墨重彩之感。
不过他虽身材结实,宽肩细腰,只是总不肯好好行走坐卧,显露出一股子流里流气的市井无赖的低俗之气。尤其是他那张脸上总是带着一副狷狂邪魅的笑,总让人有一种浮夸不喜之感。
“白九爷看我这么仔细做什么?”孟尝却立刻感觉到了白重九的目光,毫不客气道,“在给自己挑新娘子么?”
“我又不喜欢男人。”
孟尝又道,“不喜欢啊,这话月长君听了可要伤心死了。”
说完还咂咂嘴,貌似无比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