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玄真也道:“林贤弟,若果真存有经书,不如就叫大家看一看,再叫他们下山去吧,有贫道在,断无人敢造次。”
正待大家逼得紧时,突听从上面跑出来一人喊骂道:“你们跑我家里来撒野,简直无耻。”
原来,陈青竹几人正在大厅里往外探听,正是气愤难当之际,已忘了温锐嘱咐。
青竹不由拔腿就冲了出去。
梅惊雪也跟着跑出来。章墨与李大海一时没拉住姐俩,也就跟着往外跑。
陈是一见,慌忙跑上来拦住,喝道:“住嘴,跑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陈青竹气喊道:“不回,看他们怎么样。”
章墨、大海忙拉住道:“小祖宗,别说话了,有大伯在呢。”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时,却只见两人跑了出来——
一个神采飒然,扬眉嗔目,鼻似玉琢,口若含丹;一个清冷绰约,含眉锁目,面若曦月,唇如露桃。
二人皆素衣轻扬,乌发挑腰,流光夺目。
个个不觉看晃了神,莫名升起一阵鸡皮:是不料山中会有此等人物,如神似鬼,怎不畏敬。
更有当中数人早生出羞怯之情,似怕被一眼扫见了去一般。欲移开眼时又移不开,欲挪动身时已不敢动。
一时,底下鸦雀无声。
只在当时,突然,又听松林里山石后传出“咔咔”两三声来。
那陆庆和本是心怀鬼胎之人,眼斜四面,耳听八方,早闻得那声响,立马大喝一声:“谁?”
把众人耳目从上面喊了回来。
又直指山石后大喊道:“还不出来,躲后面鬼鬼祟祟做什么。”
原来江心、江岸抄近路上来,几乎与各门派的人同到,因此只猫在山石后细听端倪。
不料江岸见了惊雪、青竹跑出来,也看呆了神。
一时忘了身处何地,不禁向前挪动了两步,踩中了雪地上的枯木却浑然不知,连陆庆和的断喝声也没听着。
江心见状,气得牙痒痒,抬手就扇,江岸方回过神,呆呆还伸着食指压着嘴“嘘”声道:“小心。”
江心又气又觉好笑,嗔骂道:“看不够,出去看呀。”说着拉他出来。
那章墨、大海见是江心,惊诧不已。
陆庆和登时就怒喝起来:“你们是何人?胆敢偷听。”
江心没好脸道:“谁偷听?这山是你们家的?我与这山不比你们亲?论起来,是你们偷听才是。你不偷听,怎么知道我们在后面?”
陆庆和道:“牙尖嘴利,快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写信帖的人?”
江心听了半日,本就窝着火。又见江岸那般形景。
想着这些时日来又教他打渔,又教他识字,待他之心竟如付诸江流,不由便是火上浇油一般。
现在又见陆庆和没好意的陷害发问,更是又上了一层火。
因此大海、章墨还未及放声,她已劈天盖地破口大骂起来:
“要点脸吧你们,但凡偷鸡摸狗都算你们是好货色。
“跑人家家里来要这要那,抢东抢西的。
“说道的说道,讲经的讲经,读书的,带刀的,带帽的,个个羞耻心都被祖宗带坟里去了!
“不要脸的脏东西,臭鱼烂虾都比你们强些。
“不是想知道写信的人嘛,我可以为他们作证。冬至那天,两个狗东西跑我家逼我们给那人治过伤。
“你们要抓他们,去镇上的云来客栈去找,别在这装模作样的。我上月就看见??”
这陆庆和是个心思敏锐之人,未听她说完,一下便疑到身份暴露上去,急忙大喊一声,阻断道:“放肆!岂容你出言亵渎名门正派。”
话音未落,已出死手,一掌便朝江心心口打去,转瞬掌力就到。
岂料江岸一翻身,将江心死命抱在怀里。
梅、陈见状抢身来救,已是不及。却觉眼前晃过一影子,呼风带雪般闪过。
又听“嘭”的一声山响,陆庆和的掌力已将地上一石头击得粉碎。
再看时,江心、江岸已平移开半尺。众人都惊出魂来。四处看时,只有飘叶飞雪,连个鬼影也不见。
陆庆和见人被救下,脊背唬出大汗来。
然境况已是“开弓之箭,不能回头”,铁着心对着空山喊道:“有本事现出真身来,这么多江湖侠士在此,胆敢鬼鬼祟祟,还怕你不成?”
话音刚落,又听见“呼啸”的一声,不知从何方飞来一影子,听得“啪啪”两声,只扇的陆庆和面红耳赤。
再看时,哪儿又有人影?
众人皆一动不敢动,一息一声不敢出。突而,只觉一阵掌风从天而降,打在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雪正漫滚开,只露出青石板,青石板纹丝不裂,只当中深深嵌下一掌印。
玄真等人一看,心已凉去半截,暗自惊叹那人武功高深莫测至此。
接着又听一阵腹语传得满山皆响:“再上山来,叫尔等粉身碎骨,滚!”
梅落天见玄真等进退两难,面露难色,忙忙说道:
“诸位听我一言,在下真没有山经,莫要受了歹人挑拨,使江湖起纷争。山中清冷,就不招待诸位了,还请下山去吧。
“道兄,罗汉,恕林某招待不周,他日有缘再会吧。”
玄真也知梅落天给了台阶,便道:“林贤弟好生养伤,失礼了,告辞。”
众人便一道跟着玄真默然下山去。梅落天又向空山一请,那高人也已无声无息。
见人已被吓跑,青竹便“咯噔咯噔”的跑下阶梯,跑到江心、江岸这边笑问:“你们没事吧。”
大海、章墨、惊雪、陈是、梅落天皆移步近来问好。
大海、章墨两人更已吓得脸色苍白,急道:“丫头,你们怎么跑这上面来了,刚刚太险了,要不是有高人相救,我们怎么跟你爷爷交代啊。”
江心道:“没事,上来看看,正好碰见他们了,不要跟爷爷讲。”
大海这才介绍道:“他们是山下村子里头的。”
青竹笑道:“我叫陈青竹,她是梅惊雪。”
说着把惊雪拉近跟前来,又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江心道:“江心,江岸。”
梅落天道:“刚才多谢姑娘仗义执言。那两人果真到你们家去过?”
江心道:“是,有一人受了很重的伤,放在我家一晚,另一人到镇上请了郎中赶来才勉强保命。
“他们和刚刚出手的人是一伙的,我在街上看见过他们,你们小心点。”
梅落天道:“多谢姑娘相告,姑娘刚刚不该透露这个信息,他显然是要杀人灭口,你险些遭了毒手。
“以后不要理会这些人,见了宁愿委屈些,绕着走,安全为要。”
江心道:“一时忘了,我也不怕他们,没什么大不了。”
梅落天叹了口气,微笑道:“难得你们这般侠义心肠。快请家里用茶。”
青竹也欢喜地拉着江心要上厅里。
江心忙道:“不用了,爷爷不知道我们上山,还在家等着呢,我们得回去了。大海哥,章墨哥我们走了。”
青竹道:“吃杯茶再走吧。”
江心只道:“不用了,不渴。”
梅落天见她不是扭捏之人,也不强留,只道:“既这样,以后有机会来家里玩。二弟、大海、章墨你们送送。”
江心却道:“大伯放心,我走这边下去,碰不上他们。”
说着拉上江岸就往松林去,刚进松林又回头道:“大海哥,过几天过年了,你们早些到家里拿鱼去,不用怕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那样就没意思了。”
大海、章墨应了,江心、江岸便自下山去。
二人一路下了山,也不言不语,到了船边,江心才说:“怎么还跟着我?倒留山上给人做女婿去啊,省得你无家可归。”
江岸笑道:“是你拉我下来的,忘了?”
江心一听,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说道:“还学会顶嘴?眼巴巴的盯着人看,命都差点看丢了,瞧你这下流样,以后也是死在女人手里。她们脸上有花?”
江岸见她真生了气,只憨憨道:“没有。”
江心仍气道:“没有什么没有,不怀好意的坏坯子。”
江岸解释道:“我就是觉得她有点眼熟而已。”
江心更起了火,直问:“你刚掉我家那会,也盯着我,也是眼熟?”
江岸回:“不是,是好看。”
江心一听,倒噗嗤一笑,掐着江岸道:“没几天,鱼没学会打几条,字没学会认几个,我什么时候教你油嘴滑舌?”
又转过脸去嘟哝道:“还不如眼熟呢。”
说着又回身指着江岸鼻子道:“要不是看你刚刚舍命护我的情分上,现在就让你打包走人,连包也不打——都是我给的——直接走人。”
江岸咧着嘴道:“不走了,大不了被你打死也行。”
江心道:“咋滴,还赖上我不成了。你刚说哪个眼熟来着?”
江岸回:“就前面那个。”
江心道:“哪个前面那个?人没名字?不是介绍了?”
江岸道:“没注意听。”
江心正要骂,见玄真等掠马而过,只掐了他一指道:“上船。把绳解了。今天这事别跟爷爷讲。”
江岸答应着,解绳上船,回去接着把网收完后方回家去,不在话下。
此回正说“拿假做真逼问经书,似有还无偶炽情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