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接到影视制作公司的电话，已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来，小雨简直要变成写小说工具。

元旦放假，在家写小说！半夜加完班，回家写小说！同事下午茶，她写小说！薛冉林菲攒局子，她写小说！反正只要不是在忙公司的工作，她就只干一件事——写小说！

多年后，小雨对人说起这段时光，还笑称自己是“爆肝女作家”，可当下，她真的觉得自己分分钟要脑溢血而死。

“喂，你还好吧？”

这天，见小雨顶着夸张的眼袋趴在桌子上，布丁止不住问道。

“嗯…你那还有吃的吗？我早上没吃饭…”

“好说…”布丁从抽屉拿出一袋苏打饼干递给小雨，不一会儿又从包里翻出个苹果，拍在小雨桌子上。

“洗过的！”

“谢了…”

吃了两片饼干，小雨啃起了苹果。然而大概是她最近饮食太不规律，又空腹吃这么大个苹果，不一会儿，她就觉得胃里一阵阵绞痛。

好不容易挺到中午午休，正趴在桌子上休息，突然间电话响了起来，她瞥眼看了看号码，心里“咯噔”一下，慢吞吞地按下了通话键——是她的父亲叶英明。

“喂，爸…”

“小雨啊！忙呢吗？”

“嗯…在公司，有事儿？”

“没事儿…那你上班吧…我晚上再打…”

“你有事儿就说吧！”

听叶英明这吞吞吐吐的语气，小雨基本上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内容。

“那啥，我明天该交房租了，还差三千块钱，你看还能给我串串不？”

“我前两天不是刚给你打过两千…”小雨压低声音，起身走到卫生间。

“那个我都投进系统里了…你放心，等下个月从里面导出来，我就还你！”

“…算了吧你！”

小雨一听，一阵不耐烦，不禁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电话那头的叶英明听出来，明显有些不高兴。

“我知道你们都不信…没事儿，等我真起来那天，我看你们信不信！”

“行，你就上班吧！我看你上那班能赚什么大钱！不用你了！”

说罢，只听叶英明嘟嘟囔囔地咒骂了声，挂断了电话。

撂下电话，小雨对着手机默然良久。忽然，胃里一阵恶心上涌，她迅速跑入卫生间里面，推门对着马桶呕了起来。

吐完，倚在卫生间的隔板上，小雨试着平复情绪，虽然猜到了叶英明又要朝自要钱，可每次听完他的理由，她都不禁一阵心累。

自打小雨上班后，每个月都会补贴叶英明，来北京后，更是每月都会给他打两千。叶英明一年的房租才五千块，没想到现在却还朝她要三千，而且还是在她刚打完钱没几天后。

每次听叶英明那个语气，小雨都觉得他认为自己理所应当，可明明她上学时学费都常常要自己出去借，大学也是靠助学贷款，自己半年前才刚刚还完…而且不提那个什么系统还好，一提她更火大。

叶英明指的是他在网上投资的一个营销项目，说是投资项目，其实不过是新型的互联网庞氏骗局。小雨大学毕业后，叶英明便辞了工作跟人搞这些所谓的“项目”，搞了一个又一个，每每投进去的钱都如石沉大海，他却还一次次借钱去投，小雨劝过无数次他都不听，反倒被叶英明骂“没出息，就会挣死工资”。

“等下个月我这系统里一导出来我就还你..”

小雨已经听过不知多少次这样的话，如今她已经习惯了忽略这句，如果现在还往心里去那她才真的是傻瓜，只会徒增她的郁闷罢了。

回到办公室，小雨瘫软在桌子上，回想起刚刚的那通电话，一阵心烦意乱。她总觉得，叶英明只有朝她要钱的时候，才把她当女儿看。

就这么，好不容易挺到晚上下班回家，煮了点小米粥喝了，胃里隐隐作痛的感觉终于平息许多。于是爬上床写小说，换了N多个姿势，却怎么也无法投入，翻来覆去老半天，终于还是拿起了手机，点开微信，到底给叶英明又转了两千块。

虽然生气，但一想到叶英明万一露宿街头，她心里又一阵不忍。不过，前两天刚刚向季枫交完房租，她手头也不宽裕，所以也只打了两千。

转完账，小雨不由叹了口气，只听手机响了一声，是叶英明发来的语音。

“谢谢儿子哈！等我一导出来就还你！”

叶英明一改白天时的态度，笑语盈盈地说。他习惯叫小雨“儿子”，好像从小到大她真的是个男孩子，不需要他叶英明用心去精管。

“没完没了…”

将手机丢在一边，小雨将头埋在枕头里，一时间，她有种被掏空的感觉——只要一想起叶英明，她就打心底里生出一种无力感，觉得人生无望，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看着眼前的小说，思绪也渐渐迷茫起来，脑子里的情节如冰块般融化，怎么也无法组织到一起去。

“今晚就这样吧。”

蒙上被子，小雨放弃抵抗。如果说说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泥沼，对于小雨来说，那泥沼或许就是她的父亲叶英明吧。

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第二天早上，小雨又没来得及吃早餐。到了公司，刚想厚着脸皮再朝布丁搜刮点吃的，一抬眼却发现桌上竟放着一份外卖，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一碗小米粥，两个包子和一个茶叶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