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芯看着父母跟着巫医,虔诚的一步一喊外翁,头疼的无以复加。
以前,“前世”的父母经常对学生时期的萦芯说,如果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一定会后悔。
萦芯高考三百多分的时候没后悔;花大价钱进了个野鸡大学没后悔;毕业了没一个国家承认的毕业证、学历证、语言证,都是父母花钱托关系才找能找到工作的时候,也没后悔。
一朝穿越到古代,自己要知识没知识、要常识没常识,萦芯也不觉得有什么后悔。
但如今,看着现在的父母拿这包草灰当救命稻草,宝贝的不行的样子,萦芯后悔了
——要是当时好好学习,也许她就能按照“前世”的父母要求,做个大夫或者护士,这样也不会只能站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完全帮不上忙了。
萦芯清晨在耶娘对外翁声嘶力竭的呼喊中清醒,又在他们日落时分的呼喊后,被阿月带回房间哄睡。
等她装睡骗阿月离开后,就是大半个晚上的辗转反侧。
萦芯拼命的回忆上辈子里,对昏迷不醒的病人的治疗或护理知识,但是收效甚微,哪怕一个偏方或者电影桥段都没有想起来,萦芯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来,回回都是头痛欲裂,只能放弃。
白天的时候,萦芯忽悠阿娘给外翁按摩四肢,以免老人家肌肉萎缩,还经常偷偷摸摸变着法儿的刺激外翁的神经,希望他突然醒过来,还曾想办法撺掇阿耶换个大夫。
最后干脆也加入了耶娘,一早一晚的跟着他俩喊:“外翁——魂兮——归来——”
外翁昏迷了大半个月,这样的叫魂仪式每天早晚都在进行,虽然第十天的时候巫医就说已经没用了。
萦芯能感觉到阿耶已经放弃了,但是他从未说过一字,依旧每天声嘶力竭的跟着喊。
期间有好几个外翁的朋友来看望,留下了几样药品,夸了夸仨人孝顺,就没有然后了。
萦芯因为年纪小,基本都没有跟外客照面,也就断了她想问问外人别的地方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医生的可能。
就在萦芯开始习惯这些并且以为会一直这样的时候,外翁在一个很普通的晴朗的午后,在萦芯光着脚坐在榻上,拿着一只外翁给买的木雕小马,自言自语的跟他玩儿的时候,悄悄地停止了呼吸。
没有预兆,没有遗言。
萦芯发现的时候,外翁已经完全失去了体温。
她抱着木马,愣了很久
——她知道外翁昏迷了这么久,以现有的医疗手段要治愈估计是不可能了,但是她也没想过会这么快。
这才不到一个月,她以为外翁可能会昏迷很久,她甚至幻想着等自己再大几岁就学样乐器,天天在外翁耳边弹奏,偶尔来段后世的摇滚刺激下老人的脑电波,说不定就能把老人“吵醒”。
为了做铺垫,她最近就开始当着父母的面哼哼一些简单的“前世”音调……
她被号啕大哭的阿娘紧紧的抱在怀里,愣愣的看着阿娘背后的阿耶捶胸顿足,看着跪在地上的阿登阿月掩面大哭,张了张嘴,一声也发不出来。
萦芯前世的父母都是小儿子小女儿,还晚婚,所以她出生的时候,祖辈的年纪就很大了。
在她还无法理解什么是死亡的时候,父母就为她做主,将四位老人的相继去世隐瞒了下来。
而没心没肺的她对父母通红的眼眶视而不见,居然就这样彻底遗忘了四位老人的音容笑貌,只在大学毕业之后跟着父母去扫过几次墓。
而那时的墓碑上也没个遗像,只有四个冰冷的名字和萦芯从来记不住的生卒年月日。
所以,萦芯以不到三岁的肉身,奔四的灵魂第一次直面了一个亲人的死亡。
这让她懵了很久,久到差点让父母又找来巫医给她叫魂。
“阿娘……”跪坐在自己榻上的萦芯朝着哭得双眼通红的阿娘糯糯的唤道。
“小娘!我的小娘啊!我的孩儿啊——”
发鬓凌乱的阿娘扑到榻上,一把抱住萦芯,使劲儿的拍着她后背,痛哭不已。
萦芯缩在阿娘的怀里,糯糯的唤道,“阿娘,外翁呢?”
阿娘死死地抱着萦芯,哑着嗓子哭喊,“外翁去世了!阿娘没有阿耶了!小娘没有外翁了啊——”
萦芯忽然间,泪如雨下。
唯一的女儿已经嫁人,外翁身后只有一个族中承嗣的嗣子,所以外翁的丧礼必须在他自己的祖屋里举行。
按照继承法和族规,祖屋和祖屋内的物品,以及外翁名下的所有卖身奴仆,全都归嗣子继承。
陪葬品除了符合外翁身份的东西,和萦芯一家三口放置的物品以外,甚至坟萤的修建,以及今后每年的祭祀,就只能看嗣子的人品了。
按照祭礼,萦芯和阿娘只能和阿耶在祭礼准备完毕的第一天,作为外姓人的身份参加丧礼。
在外翁过世的当天晚上,遗体就被阿耶背回祖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