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紧锁眉头，刚想叫女孩少说几句留存体力，话语却突兀地噎在了喉咙中。

沉默片刻，他只是握紧了女孩逐渐无力的双手：

“辛苦了，零。你做的很好。”

幽暗深水与惨绿青铜的映射下，纵使性命攸关，白金发色的女孩却依然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这时，路明非突然瞟见少女背后氧气瓶的报表，指示氧气余量的指针在危险的红色区域颤抖。

濒死状态的零下意识地打乱了呼吸节奏，加之潜水服内爆导致的气体外泄，零身上的氧气瓶残量已岌岌可危。

“她的氧气不够了。”路明非低语。

酒德麻衣听到路明非的话，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伸手想要拔下自己的潜水氧气瓶，交换到零的身上。

一只手迅速地阻止了酒德麻衣的动作。

“你做什么？”

“我经受过专业的闭气训练，有信心在窒息之前游回水面。”酒德麻衣果决地说，“老板你放心吧，我不会拿命开玩笑的。”

前半句是真的。作为暗杀训练的必修课，酒德麻衣的闭气时间确实比一般人多数分钟不等。

但后半句她心里也没底。白帝城内乱流丛生，游行难度极大。要想迅速返回水上，肌肉消耗的氧气是静止闭气的数倍。

因此她这番话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零是这次行动的主心骨，如若没有她的“镜瞳”加持，回收任务绝不会进行得如此成功。

而酒德麻衣则只是零的辅助，换言之，就是拼尽一切也要保证零的工作顺利。

哪怕需要付出性命的代价。

自从与老板建立契约以来，需要酒德麻衣以性命做担保的情况不知出现了多少次。

这段漫长的相处时间以来，奶妈三人组早已确立了关于老板的三条准则。

一，必须保证老板安排的任务顺利完成，这是契约的一部分。

二，决不能违背老板的旨意，哪怕要与世间万物为敌。

而第三条，虽然几人从未明说，却早已明了于心：

为了完成老板的任务，哪怕赌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老板是暴君，是某个伟大棋盘的执棋者。她们这些人本都是应死之人，受了他的恩惠才得以苟且至今，因此她们有觉悟为老板的野心再度付出所有。

而老板确实也从不会在意她们的感受。

酒德麻衣并非不畏惧死亡，她只是将老板看得比自己更重。

更何况她心中明悟，在老板的天平上，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孩份量比自己重得多。

虽然不一定会接受到老板的哀悼，但只要能为老板的事业添砖加瓦，慷慨赴死又如何呢？

于是抱着这样的觉悟，酒德麻衣才毫不犹豫地选择去冒可能致死的风险。

可路明非闻言，竟是制止了酒德麻衣的动作。

他三下五除二解下自己的氧气瓶，接在了零的设备上。动作利落得仿佛路明非早就打算这样做。